第五章
不料,我辭職二字還未出口,孫老爺子卻開口道:“文定,這個紅包你拿著吧,我就不要了。”說著他便遞了過來。
我聞言頓時一愣,憤然斥道:“別想拿錢來收買我,孫老頭,我可不像你,這錢我要是拿了,這輩子我都良心難安。”
“哼,收買你?”孫老爺很是不屑的冷哼一聲,“小子,這裏頭裝的可是你的買命錢知道嗎?”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瞪大了眼睛,買命錢三個字讓我心中“咯噔“了一聲。
“呵,你小子這副陰氣纏身的樣子,老頭子在這火葬場幹了快三十多年了,還猜不到你遇著什麼了?
“那燒而不化的女屍怨氣沖天,你和她打了還能全身而退,就一定是答應了人傢什麼,我說的...對不對?”
都說人老成精,這孫老爺子簡直是料事如神,一番話下來倒讓我徹底呆住了,默然半晌後我將在焚化車間中發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聽完後,孫老爺子嘆了口氣:...這女娃死得不明不白的,若不給她個交代怕是陰魂不散啊,到時你小子也討不了好去。”
“那我...那我該怎麼辦?”我囁喏著道。
孫老爺子渾濁的雙目中閃過一絲精光:“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拿著她的生辰八字把她打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要麼就盡力完成她的要求,遺願一了她自會去投胎轉世,不會再纏著你。”
“我又不會做法,哪有讓她永不超生的本事?”我有些猶豫,知道了她的遭遇及家庭狀況後,其實我心中對她更多的是同情。
“至於這個,你倒不用操心。”孫老爺子將那張女屍的驗屍單拍在桌上,“你也算是自己人了,真要這麼做我們自會幫你擺平。”
看孫老爺子一臉豪氣干雲的樣子,我仍是低著頭在猶豫不決,難道這麼一個可憐,懂事的女孩子不得不落得個如此淒涼的下場嗎?
一時之間,我在兩個選擇間不斷徘徊,久久沒有出聲。
“誒,想明白了沒有?這麼個小事婆婆媽媽的,再等會我可懶得管你了。”我還在心中天人交戰著,卻聽這老頭在我耳邊不耐煩的嚷道。
驀然間,爺爺那瘦小佝僂的形象浮現在我心裏,當年他老人家也是獨力將我撫養長大,這其中種種酸甜苦辣又有幾人能知曉?但她們母女二人卻與我們當年何其相似。
或許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偏讓我撞上了這女鬼,既是如此,那我便豁出性命來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想到這裏,我再沒有半點猶豫,用堅定不移的聲音緩緩道:“...我想好了,我要完成她的遺願,讓她能夠早日往生。”
孫老爺子聞言,用不識好歹的眼神冷冷看著我:“真想好了?我可先說清楚,到時候出了事別喊我救命。“
“想好了。”我鄭重的點了點頭。
“嘿嘿,好,好,有出息。”孫老爺子面色一鬆,倒意外的高興起來,“老頭子果然沒看錯人..."
“
“呸呸,您老少在這給我亂點什麼鴛鴦譜。”我回想起女屍那噁心的臉,連忙啐了一口。
“嘿,你瞧瞧,人家生前還指不定看得上你呢。”孫老爺子將那張驗屍單湊到我面前,我定睛看了一眼照片,上面是個眉目清秀,巧笑倩兮的少女,一頭濃密而烏黑的捲髮,的確標緻得很,
想著她生前死後形象的巨大反差,我不由心中暗歎一口氣,時不待我呀。
“行了,出去打聽訊息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打電話回來,這幾天就給你好好放假了,我會讓二傻頂你的班。
二傻是臨時工,他腦袋雖不好使,手腳倒勤快的得很,我聞言點了點頭,回到宿舍換了身衣服就直接離開了火葬場。
回到了城南的小院時已是下午了,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我身心疲憊之極,便呼呼大睡了一覺,直至傍晚時才醒過來。
女屍,不,是肖思情的事情自是要查,可光憑我自己是不夠的,我早已想好了幫忙的最佳人選——譚斌。
要不是這小子蠱惑我去了西郊火葬場,我哪會蹚進這攤渾水,再說了他在警局當差,訊息自是靈通的很。
聽見我說又請他吃飯,電話裡頭斌子便開始吞著口水連聲道好,
傍晚,華燈初上時,我在市中心的豪華海鮮酒樓等了老半天,斌子那魁梧如狗熊般的身軀才擠進了包廂的門。
他一臉笑眯眯地坐下,看著桌上那些蝦蟹,鮑魚之類的海鮮,喜道:“喲,釘子,這才一個星期就發了財,捨得請我吃大餐了?”
“嗯,今天剛收了個紅包,就想著一塊吃頓飯。”我故作淡然道。
“行啊,果然沒忘了兄弟我,收了多少?”斌子聽了很是興奮,急忙追問道。
“不多,這個數而已”我豎著兩根手指,之前肖思情母親給我的那個紅包,我拆開數過,恰好二千整人民幣。
“哎呀,我早就跟你說過,那地方不止待遇,灰色收入也可觀得很,怎麼樣兄弟沒坑你吧?”斌子頓時就激動了起來,彷彿他把我介紹進去佔了天大的功勞。
我看他這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就惱火,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你還有臉說?知道請你這頓飯怎麼來得嗎?花得是死人錢你知道嗎?”
“嗨,收個家屬紅包,你至於像做了虧心事一樣嗎?喪事辦得利落漂亮些,就算對得起人家了。”斌子拍著我的肩膀滿不在乎道,這小子壓根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說...這筆錢拿了就得死人,懂了嗎?”我面如寒霜地瞪了他一眼,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什麼?死人?誰要死了?”斌子仍像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我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領,將那張胖臉揪到我面前,一字一句的說:“不才,要死的人正是小弟我!”
他撇開我的手,急道:“你小子說什麼傻話呢,好端端的咒自己幹什麼?”
我深吸了口氣,忍著滿腔怒火,向斌子細細說了一遍我的遭遇,這小子越聽嘴巴張得越大,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外星人。
”來,我摸摸。”結果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摸上我的額頭:“誒...沒發燒啊,那你腦子怎麼燒糊塗了?”
“行,夠兄弟,你不信是吧?等著十天後給我收屍吧!”我憤怒至極,重重在他胸口錘了一拳,起身就走。
“別,別,咱有話好好說啊。”打得斌子連喘兩口粗氣,他見我動了真怒慌忙拉著我道。
“說吧,具體你都想知道些什麼?”見我又回身坐下了,斌子無奈的開口道。
“幫我查一查這個肖思情的死亡經過,最好能看到詳細的案件卷宗。”我便開門見山,直接提出要求。
“這...這不太好吧,我們有規定不能洩露出去的。”斌子一臉為難的道,他擔心讓人知道了,見習民警的位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可以,那咱倆到此為止。”
我站起來轉了個身,腿還沒邁兩步,便聽見身後斌子無奈的叫道:“...好!我的釘爺,算我怕了你了,都依你行吧!”
聽見這話時我心中一樂,這小子向來最重義氣,果然還是上鉤了,我轉過身春風滿面的說:“嘿嘿,這纔是好兄弟嘛。”
斌子用手指了指我,無奈道:“可就這一次啊,爲了兄弟我就冒死破例一把。”
“成!"我趕緊點頭,招呼道:“來來,說了老半天,這菜都快涼了。”
“就知道你請我吃飯,沒安得什麼好心。”斌子長嘆一口氣,似乎是化悲憤為食慾,他敞開了肚皮一通亂掃,連帶著剝蟹殼時的動作都兇猛了幾分。
酒足飯飽之後,我將他送到小區門口,約定好了明天之內會給我訊息,這孫子冷不丁還了我一拳,就一溜煙跑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