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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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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女屍一消失後,我眉心處的灼熱感也消退下來,再沒有那種撕裂般的劇痛。

    呆呆地坐著平復了一會心情後,我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來為今之計還是得去找孫老頭,上次十三號焚屍爐的事也是靠著他救了我,這老頭定有幾分本事。

    一路想著我便加快了幾分腳步,走進了火葬場的大廳之中,路過收費視窗時我向趴在桌上的那個中年女子隨口問道:“蘭姐,你知道孫老爺子在哪兒嗎?”

    這個黑瘦乾癟的女人是我們火葬場的會計兼出納李小蘭,一天到晚嘴裏都是神神叨叨的,除了收錢時倒格外清醒。

    果然,她盯著報表的眼睛都沒瞧我一眼,伸手指了指後面,便繼續唸唸有詞的撥弄著計算器。

    我也懶得再多嘴,朝著左邊的走廊繼續走下去,沒兩步,我便聽見了前面休息室裏傳來一陣女子的哭嚎喊叫聲,還有人正不斷出聲勸慰,那滄桑的聲音一聽就是孫老爺子。

    那麼另一個扯著嗓子哭嚎的女人就是剛纔那具女屍的家屬了?

    走到休息室門口,我剛握住門把手想開門進去,沒曾想身後竟然有人一下拉住了我。

    “現在,你不能進去。”我扭頭一看,來人頂著一張生得平平無奇的面孔,神情卻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山,我視線正好與他淡漠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你別拉著我,我找孫老爺子有急事!”我看著徐治不耐煩道,這小子年紀比我大不了幾歲卻是西郊火葬場唯一的驗屍官。

    又看見他緊緊抓住我胳膊的手,我突然心裏升起一陣惡寒,誰知道他摸過屍體後洗不洗手的?

    “有急事,也不能進去。”徐治搖了搖頭,語調像是冰冷的機器人。

    我這下納悶了,這小子平日裏沉默寡言的,除了宿舍就是去停屍間,為什麼現在存心和我過不去?

    “你說說為什麼不能進去?”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雙手已是緊緊握住了,連番遭遇這些恐怖詭異的事情,我實在沒耐心和他再耗下去。

    其實我從小脾氣相當暴躁,長大懂事後就好了很多,雖然我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只要見識過我動起手來那種不死不休的狠勁,便再沒人敢來找我的茬,這也是以前上學時我綽號釘子的原因。

    我本已打算好徐治的回答不滿我意,就直接朝他臉上招呼一拳,不料只聽這小子緩緩地道:“.....因為,你身上有股濃重的陰氣。”

    一聽這話,我頓時傻了眼,陰氣?難道指的是我剛纔見鬼的事?徐治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怎麼看出來的?這股陰氣會把我怎麼樣?”我聽他說得煞有介事,便悄然鬆開了拳頭。

    徐治摸了摸鼻子,搖頭道:“不是用看,我是聞出來的。”

    我聞言後更不解了,只聽說過嗅覺能使人分辨香臭,第一次見還有人能用鼻子聞出陰陽來的。

    “這般濃烈的陰氣若不及時根除,久附於人體將侵入腑臟,甚至嚴重摺損你的壽命,而且那將陰氣種在你身上的兇厲鬼物隨時都能找到你。”

    向來沉默寡言的徐治竟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聽他的意思這陰氣除了讓人英年早逝外,倒更像是個gps定位系統。

    十天期限內....我若是找不到兇手,那憑著這股陰氣循著過來的就是那具女屍的厲鬼。

    看他說的頭頭是道,我以為找到了救星,驚喜道:“那你有沒有什麼法子,幫我解決掉這東西?”

    “我儘量。”徐治緩慢而沉重的點頭,手上的動作卻是變魔術般掏了一包硃紅色的東西出來,他手捻一把後迅速的在我兩側的肩頭,以及眉心處各拍了一下。

    眨眼間他的動作便一氣呵成,我還沒來得及回過神:“...這樣就行了?”

    “應該行。”徐治解釋道:“我用得是壯年雞公血混合的硃砂,按照我們這派的法子,給你三盞本命燈各添上一把陽火,陽盛自而陰衰,過兩天重施一次就沒問題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好了。”我十分高興,既然找不找我,那我也不用管女屍的事情了,看來這悶聲不響的傢伙內裡倒是古道熱腸。

    正想著該怎麼好好感謝他一番時,我的眉心驟然間又變得滾燙,隨之而來的還有那種撕裂般的劇痛,而此時灼熱感迅速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寒冷,像是敷了塊冰。

    冷熱在我眉心處交替個不停,我連忙捂著額頭,痛得整個身子都弓成一團。

    徐治看見我的狀況後面色大變,連忙用鼻子嗅了嗅,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他一把將我拉了起來,趕緊用衣袖將我眉心處的硃砂擦得一乾二淨,結果腦海中的劇痛也立刻消散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追問道:“這下又是怎麼了?不是說給我本命燈添火嘛。“

    徐治沒有說話,緊緊盯著我的眉心半晌後,才澀聲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聞出剛纔那一刻你體內陰氣竟然齊齊匯聚在了眉心處,這法子看來對你是不奏效了。”

    看著他滿臉真摯,無可奈何的樣子,我知道他已盡了力,仰起頭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只怕這次我真是脫不了身了。

    “哐當!”休息室的門突然一下開啟了,原來是孫老爺子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小治,他的事情沒怎麼簡單,你先去吧,以後再細說。”

    徐治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後便轉身走了,孫老爺子又向我招手道:“文定,你先進來。”

    我便跟著他走進休息室,沙發上坐著個兩鬢斑白的婦女,她雙眼通紅顯然是剛纔痛哭過,茶几上兩杯熱茶正四溢著芬芳香氣。

    看到這一幕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一次也就罷了,這一次明明知道我又撞上了怪事,這老頭卻還執意扔下我一個人在裡面陪女屍,自己就躲在這裏和人家悠哉悠哉的喝茶聊天。

    “孫老頭,這次你別攔著我,說什麼也不幹了,老子現在就寫辭職信給你!”我氣憤的大吼道,沙發對面的中年婦女被我這一吼頓時嚇得呆若木雞。

    孫老爺子卻狠狠瞪了我一眼,低聲道:“想走?你現在還走得了嘛?不想要命你就出去。

    被他這麼一喝,我反倒先冷靜了下來,決定坐下來看看情況再說,孫老爺子也不搭理我,只是柔聲向那中年婦女道:“來,咱們接著說。”

    中年婦女扯了張紙巾揩著眼角的淚痕,訥訥的點了點頭。

    “你們家思情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難處?或者是感情事業上有什麼不順?”孫老爺子循循善誘道。

    "沒有....都沒有,她爸走得早,小思一直都很懂事,對我也很孝順,經常說以後不嫁人了,要好好照顧我一輩子。”說到這裏,中年婦女眼睛又是一紅,淚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孫老爺子聞言嘆了口氣,又道:“那她投河自盡前那段時間,有些什麼反常的行為嗎?”

    聽到這裏,我有些明白了,看來這中年婦女就是那具詭異女屍的母親,便在一旁支起耳朵耐心聽了下去。

    中年婦女面上悲慼之色更甚,想了想後道:“也沒有,只是說要畢業了壓力很大。”

    緊接著,她又抬起頭緊張地問道:“老伯,是我家思情生前惹上什麼事了嗎?”

    “哦...不是不是,只是問明白情況的話,到時候下葬了開壇做法,能更好的送上她一程。”孫老爺子呵呵一笑,不露聲色的將慌說圓了。

    中年婦女一聽,更是痛哭起來,哽咽著懇求道:“我...我們娘倆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沒讓她過上什麼好日子,只...只希望她走時能安安心心得去了,請你們一定要操辦好她的喪事。”

    說著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個鼓囊囊的紅包放在我和孫伯的面前。

    我看著中年婦女那一身簡單樸素的打扮,無聲地嘆了口氣。

    天見可憐,一個母親含辛茹苦的獨自將女兒拉扯大,最後卻落得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下場,想到這裏我不禁悲從中來,感覺擺在桌上的紅包之重宛若千鈞。

    我剛伸出手想將紅包退回去,沒曾想,身旁孫老爺子飛快地一抄手,便將那個紅包緊緊地攥在手裏,我滿臉愕然的張著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隨即,只見他勸慰了中年婦女幾句,說了聲過兩天來取骨灰,就站起身來將人家送了出去。

    看著孫老爺子走出休息室的背影,反應過來的我頓時一陣無名火起,忍不住痛罵道:“這就是個見錢眼開的老狐狸!”

    把我丟在車間裡就算了,人家孤兒寡母的到了這個境地了,省吃儉用出來的那點錢也不肯放過,這老頭的良心怕是被狗吃了。

    此時,滿臉掛著微笑的孫老爺子回來了,他邊走邊用手捏著紅包,似乎是在估著裡面的數額。

    我見狀再是忍耐不得,咬著牙站了起來,惡狠狠的盯著他,心中更是堅定了要走人的念頭。

    像這麼一個漠視人間冷暖的地方,只會附在逝者親屬的身上貪婪吸血,我實在連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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