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子不動聲色，走過去捏起一個茶杯，一口氣將茶全灌到了嘴巴里，隨後，將茶杯輕輕放在桌子上，不看桑迪，說道：“回來了。”

    桑迪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盯了宋道子一眼，把目光轉到我的身上，上下看了我一番，那模樣，完全就像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讓我覺得極不舒服。

    看宋道子喝了茶，我料想桑迪也不敢在茶水裏做什麼手腳，便拿起一杯茶，幾口灌了下去，消去了不少渴意。

    桑迪問：“宋哥，這次，可有收穫。”

    宋道子說：“一無所獲，兩個空身人去，兩個空身人回。”

    桑迪冷笑一聲，不再說話，轉身向樓上走去。

    在樓梯口，他頭也不回地說：“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們，你們幾個人好好慶祝一下。”

    除了宋道子，我們幾個人都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五個人，幾碟小菜，數壺老酒，對著外面的夜色，我們暢飲了一夜。

    轉眼已到了年底，這天，飄起了鵝毛大雪。

    我早早地就起來了，跑到門口，望著紛紛揚揚落下來的雪花，心裏是說不出來的舒暢。

    正看得忘我之際，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看，是無用。

    他笑著說道：“宋浩啊，等雪停了，你和我出去一趟，這要過年了，咱們得去採購點年貨。”

    我也微微一笑，說道：“行啊，正巧我在茶館裏待的時間有些久了，心裏有點悶，也想出去透透氣。”

    雪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

    無用收拾妥當，過來找我，說：“咱們走吧。”

    我問道：“老王，咱這是要去哪兒購置年貨？”

    無用說：“就離咱們最近的風塘鎮，不遠，走個半個小時就到了。”

    於是我們倆，踩在厚厚的雪地裏，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不久，便來到了風塘鎮。

    風塘鎮上人擠人，一片熱鬧的場景，看上去，還真有點年的味道。

    一幅幅紅色的對聯飄飛著，戴眼鏡的老者當街筆走龍蛇，一展紙上功夫，我看著眼前這一派熱鬧喜慶，心裏不由得一陣歡喜。

    無用的臉上也樂呵呵的，看樣子，也是被這種氛圍感染了，不過，他可沒忘了正事兒，同我看了一會兒，便拉著我，把該買的雞鴨魚肉等東西全買了一遍。

    我看著手上的這大大小小的袋子，有些犯愁，問道：“老王，這袋子，咱們能提得回去嗎？”

    無用拍拍胸脯，說道：“宋浩啊，你可不要小瞧我。”

    我苦笑一聲，說道：“我哪裏小瞧你，我是說我，我擔心自己提不動啊。”

    無用說：“你提不動怕啥，還有我。”

    正說話間，天空中忽然便下起了雪，街上的行人紛紛躲閃，我和無用手裏提著東西，行動極不方便，待躲到一家商店屋簷下的時候，頭髮和眉毛都變成了白色。

    我們倆看著彼此的狼狽模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無用看了看天，說道；“今天下午啊，是回不去了，咱們啊，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吧。”

    我點了點頭，這場雪，紛紛揚揚直到晚上，街上的行人幾乎都散光了，方纔止住。

    我和無用從屋簷下走了出去，望著空蕩蕩的街道，幾盞寂寥的路燈照在雪上。

    無用說：“我啊，記得拐過前面那個路口有個小旅館，咱們就到那個小旅館裏將就一晚上吧。”

    我說：“老王，別說什麼將就不將就的了，對我來說，有得住就不錯了。”

    於是我們倆並排走在空蕩的街道上，向着那個空無一人的路口走去。

    前面那盞昏黃的路燈下，映著一個佝僂的人影，他步履蹣跚地走著，每一步都很沉重，看上去，應該是一個老人。

    老人的背上有一個用被子裹起來的嬰兒，燈光、雪、夜都是靜的，街道里只能聽見老人的腳踩在雪地裏發出的聲響。

    茫茫雪夜，這樣一位孤獨的老人揹着自己的孫子或者是孫女，艱難地走著，讓人感到一陣心酸。

    無用嘆了口氣，說道：“人啊，一老了，在兒女心中就沒用了。”

    我望向他他繼續說道：“你啊，暫時還不懂，還沒到那個年齡。這老人家啊，背上的那個孩子，是自己兒子或者女兒的。風塘鎮上年輕人啊，出去打工的多，把自己的孩子都扔給了家裏的老人撫養，可自己呢，不聞不問，只知道賺錢，這都到了年底了，還不回來！”

    我說：“我們去幫幫老人家吧。”

    無用點點頭，說道：“去吧，但是幫得了一時，卻幫不了一世啊。”

    我跑上前去，先將手裏大大小小的袋子放在一旁，就要去幫老人抱一下孩子。可是，等到我走到老人的身後，卻發現了不正常。

    老人背上的那個孩子一動不動，這麼冷的雪天裡，不哭不鬧。甚至，我隱約覺得，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難道，那是一具屍體？又或者，是我想多了，老人背上揹着的，只不過是一個玩偶？

    我慢慢地跟在老人的後面，儘管腳步很輕，但落在雪地上的時候，還是不免發出了聲音。可老人，似乎是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宋浩啊，你要幹什麼？”無用在後麵喊了我一聲，神色大為驚詫。

    我把指頭靠在嘴邊，示意他不要說話。

    無用更迦納悶了，但同時，也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此時，老人竟然離我已有數十米遠，一個孤獨的老人，背上揹着一個死嬰，或者，只是一個人偶，在夜裏踽踽獨行，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光這麼想想，就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我急忙追了上去，繞到老人的側面一看，被子裡裹著的，是一個帶著絨線帽子的肉嘟嘟的嬰兒，他粉色的鼻翼緩緩地翕動著，睡得很安恬。

    我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對老人說：“老人家，我看您累了，這孩子，讓我幫您抱一下吧。”

    老人不說話。

    “老人家，您放心，我不是壞人，我就是看您太辛苦了，想幫您分擔一下，當然，如果您不願意的話，那也沒關係，只是，這雪天路滑，您自己要多多注意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