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 毫無波瀾
羽毛蓋滿河面,貓頭鷹露出了那粉色的肉身,它們,不約而同地轉了一圈,待再次轉回來時,它們的脖子上已經長出了一個肉嘟嘟的嬰兒的腦袋。那臉上,露出了微笑。
它們拍動起沒有羽毛的翅膀,同時扎到了河裏。河中“砰通”一聲巨響,激起數丈高的水柱,水花濺到了兩岸。
村子裏,公雞叫了一聲,太陽出來了。
河裏的水冷,空氣裡的冰寒,刺入骨髓的風涼,都被這陽光一一驅散。
宋宋續續有人從村子裏走出來,見到河邊的我們仨,紛紛停了下來,隔得老遠,便對著我們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一個婦女尖利的聲音:“王力家啊,沒人了,有人看到他昨天晚上跳河了!”
一個老頭說:“我昨天晚上聽到門外有動靜,開門一看,王力那小子急匆匆地往河邊衝,也不知道是碰到啥急事了,他站在河邊就不動了,旁邊站著這三個人。他們仨,一下子就把王力給推到河裏了!”
對於村民們的言語,我早已經充耳不聞,遂也沒有心思再去理他們。
桑迪本是最討厭他們的一個,此刻也不過冷哼一聲,將頭一扭,看向別處。
張緒說:“結束了,該走了。”
我望著滿河的灰色羽毛,笑了笑,繞開圍觀的那一小撮人,回到了黃老邪的院子裡。
張緒開出車,恰巧又在門口碰到了黃老邪。黃老邪堆著滿臉笑意,說道:“您幾位就走了啊?”
桑迪一看到黃老邪,登時火氣就上來了:“不走,不走住你家你養我們啊?老東西,你是不是話太多,嘴巴太小裝不下了啊?裝不下,來讓爺爺再幫你擴充一下空間。”說著,便擼起了袖子,準備開車門。
黃老邪上次在桑迪手中吃過一次虧,一見他發火,立刻躲到了牆邊,腦袋耷拉著,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接過一看,是宋道子打來的。
“我都知道。他命該如此,不要太過自責。”他這話說時極為冷淡,完全沒有摻入一絲感情。
“宋浩,速速讓張緒把你送至渚清市,我在那兒等你。”
宋道子說罷,手機裡傳來“嘟嘟嘟”的聲音,我方知他已經掛上了電話。
“緒哥兒,宋哥說讓你把我送到渚清市。”我說。
張緒一愣,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問道:“哪兒?渚清?”
我看著後視鏡裡的他點了點頭。
張緒沒再說什麼,踩了一腳油門,打了打方向盤,將車開向渚清市。
這時,宋道子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宋浩,到渚清火車站,我在那裏。”張緒一路疾馳,不過一個小時,已經到了渚清火車站。
宋道子在站臺下,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凝視著我們。
我們三人下了車,朝宋道子走去。
宋道子對我說:“宋浩,這次你得陪我跑一趟。”
我有些納悶,正要問去什麼地方的時候,桑迪搶在前面說道:“宋哥,你要帶咱們去哪兒?”
宋道子不看他,冷冷地說:“這次,我只帶宋浩去,你們倆回茶館。”
桑迪的眉頭一擰,說道:“宋哥,這……”
“不用多問,不用多想,沒你的事,回去便好。”宋道子把桑迪的下半截話給堵了回去。
桑迪滿臉狐疑地盯著宋道子,極不情願地回到了車裏。
“宋哥,那我們走了。”張緒說。
宋道子擺擺手,張緒發動車,即刻便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只留下一陣煙塵。
“宋哥,這,咱們要去哪兒?”我問道。
宋道子說:“勿多問,到了你便自然知道。”說著,便拉著我往車站外走。
這到了火車站反而又不坐火車,更讓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走到路邊,宋道子隨手一招,一輛黑車停了下來。
司機搖下車窗,露出一口黃牙,笑嘻嘻地問道:“兩位,這是去哪兒啊?”
宋道子不說話,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我緊隨其後。
司機一時間有些尷尬,但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宋道子的長相和衣著,還是堆著一臉笑意,又問了一遍:“兩位,去哪兒啊?”
宋道子說:“沿著這條路往前開,直到我讓你停為止。”
司機神色一變,說道:“您,您這是有些難為我呀,往前開也得有個大體的位置啊,不然,到時候您一說,我猛地一停,那多危險啊。”
宋道子說:“不要多嘴,只管開便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的,錢,不是問題。”
司機在聽到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笑逐顏開,忙點頭道:“哎,好,聽您的,我開慢點就是了。”
宋道子冷冷地說:“這錢,你怕是不想要了。”
“哎好,我全聽您的,開快點!”司機說完,腳猛地一踩油門,車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
彼時雖是中午,但空中烏雲密佈,車窗外陰風陣陣,車內沒有打燈,全然不似白天。
司機已經在路上顛簸了一個小時,他從後視鏡裡瞥了宋道子一眼,小聲問道:“大概還有多久?”
宋道子看向窗外,不答司機的話。司機無奈,只得照舊開車疾馳。
又過了一個小時,宋道子喊了一聲“停”,司機猛地一踩剎車,我差點沒從車裏麵甩出去。
宋道子安然無事地坐在座位上,也沒有系安全帶,臉上毫無波瀾。
透過窗戶,我看了看,此時汽車已在一條塵土飛揚的小路上,小路兩旁,盤繞著一叢又一叢黃色的枯草。
宋道子下車後,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紅色的鈔票交給司機。
“一千,一張不少。”
司機的眼睛冒出光來,連聲說道:“謝謝謝謝,回來的時候啊,可以再聯絡我,我給你們優惠。”
宋道子說:“暫時不需要,你回去。”
司機拿了這筆錢,驚喜之情溢於言表,也沒再多說些什麼,開著車一溜煙走了。
宋道子看看我,說道:“跟在我後面。”
我望著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兒,心裏的疑惑愈加重了。
宋道子撥開一叢叢雜草,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隔得老遠,我便看到了一處廢棄了的廠房。
墨黑色的天空壓住聳立著的煙囪,讓人的心裏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