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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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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真心相愛

    侏儒的身體和孫崇希的皮,緊緊地纏繞在了一起,宛若擰成了一根麻花。

    侏儒通體已經變成了焦黑色,面板皺在一起,他的嘴巴里還插著那根鐵籤,鐵簽上的燧火符卻不見了。

    孫崇希如同一張褶皺的紙,依然死死地繞住侏儒,絲毫不肯鬆一下。

    侏儒說道:“野種,膽敢跟我搶女人?”

    孫崇冷哼一聲:“我和曉嵐真心相愛,沒有想到,竟然被你母親那個女人從中作梗,偏偏要把天仙配給你這麼一癩蛤蟆!”

    “住口,賤東西!生來就不受待見的玩意!”

    “你可真會鬧笑話,你在別人眼中,就是一怪物!”

    “怪物?那就讓你嚐嚐我這怪物的厲害!”

    說罷,侏儒擰動身子,絞動著孫崇希的那張皮,孫崇希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沒了動靜。

    “咔、咔、咔”幾聲,空中幾片碎紙屑一般的人皮紛紛落下,侏儒硬生生將孫崇希絞成了碎片。

    侏儒大笑一聲,隨即,只聽得“噗噗噗”三聲響,那成了皮筋的身體炸成了碎塊,砸進了河水裏,激起一圈圈漣漪。

    河中出現了一個小漩渦,漩渦周圍,“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王力孃的骨灰盒從漩渦中浮了上來,慢慢地飄向了岸邊。

    我掐了幾下王力的人中,他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見到骨灰盒,兩隻眼睛一亮,遂急忙將骨灰盒抱在懷裏,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河裏麵又響起一陣巨響,我抬眼望了過去,只見一口棺材停於河面。

    我拍了拍王力的肩膀,指了指,問道:“這是不是你孃的棺材?”

    王力一看,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淚眼婆娑地點著頭。

    水流推著那口棺材朝岸邊飄了過來。

    臨近岸邊的時候,棺材裏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棺材蓋子被掀開了。

    我們正驚愕不已之際,一個黑影從耳邊掠了過去,進到了棺裡。

    “砰”的又一聲響,棺材蓋子嚴嚴實實地蓋上了,沒有留下一道縫。

    張緒說:“王力呢?”

    我急忙回頭,地上只有一個骨灰盒,而王力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咚咚咚”,聲音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似乎有人在敲打著棺材板。

    “吱——”極緩慢而又沉重的聲響。

    棺材蓋再次開了,一團白霧從裡面升騰而起。

    一個人驀地從棺材裏站了起來。

    “是王力。”我稍稍鬆了口氣。

    王力在棺材裏轉了一圈,等我再定睛細看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臉變成了那張侏儒的嬰兒臉。

    王力從棺材裏跳了出來,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直走到了我們身邊。

    我看到他那張嬰兒臉有些瘮得慌,急忙後退數步。

    張緒冷冷地看著他,桑迪躺在地上,眼睛斜著看向他,嘴裏罵道:“小東西你要做什麼勾當!”

    王力坐在了骨灰盒旁,伸出手,顫巍巍地摸了摸骨灰盒,抬起頭,望著那輪被幾片烏雲遮住的月亮。

    “江曉嵐,是被他們逼死的,我,是被你燒死的。我死之後,他們找人給我做了口棺材,還上了鎖,像在家裏那樣,把我給永遠鎖住。”

    “可,我不是人啊,這鎖,沒用的。即使他們把我扔到河裏,那也沒用的。過了幾年,孫崇希死了,被人扒光衣服,扔到了河裏。我多少年沒開過葷了,當即,就把他的心肝脾肺腎都給吃了。我又用他的皮給自己做了件衣服,我想啊,總有一天會用上的。”

    “我等了這麼些年,終於等到了另一個江曉嵐,那天,我穿著孫崇希的皮,腳上踩著一雙皮鞋,去見她。沒想到,她一見到我,就嚇得斷了氣。我很難過,那個時候,我也餓了,從她的喉嚨爬進了肚子裡,把她的五臟六腑也吃了個光。我嫌皮鞋累,就讓它先溜了回去。”

    “她到了河裏,我以為婚禮便很容易舉行了,沒想到,又被你們橫插了一棒子。我啊,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那輪月亮,全然沒有看我們。

    說完了,便緩緩起身,呆呆地立在河邊。

    良久,他沒有一絲動靜。

    我心裏有些訝異,便走到他身邊,試探著拍了怕他的肩膀,可他沒有一點反應。

    我從側面看向他的臉,只見他的嘴角掛著一抹微笑,兩行鼻血從鼻孔裡流了出來。

    “王力!”我大叫一聲,顫抖著將手伸到了他的鼻子之下。

    一股涼意裹挾著我的手指,王力全然沒有了呼吸。

    我看向張緒,說道:“緒哥兒,王力他……”

    張緒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咕——咕咕咕”,貓頭鷹的聲音響起來了,迴盪在夜空中,沒有了一絲恐怖,只平添了許多淒涼。

    我這纔看清,那遮住月亮的,並不是烏雲,而是這黑壓壓一片的貓頭鷹,它們飛離至河上,月亮的清輝再次落到了我們的臉上。

    成千上萬只貓頭鷹聚集在河的上空,它們用一模一樣的眼神盯著我,我猛地一個激靈,想起江曉嵐死的那天晚上,旅店外的那幾只貓頭鷹。

    它們的眼神,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那不是殺戮,不是仇恨,不是恐嚇,是無可奈何,是無盡的讓人窒息的絕望。

    這一刻,一股巨大的悽愴涌上我的心頭,我望著那低聲嗚咽的貓頭鷹,鼻頭一陣酸澀。

    “撲通”一聲,王力跌進了水中,緩緩地沉了下去。

    骨灰盒在地上划着,沙沙作響,在接觸到水面的一瞬間,“嗖”的一聲,進到了棺材裏。

    棺材蓋一合,“當”的一聲,猶如撞響了一口洪鐘,那棺材也緩緩往水中沉去。

    那艘被鮮血浸紅的婚船,披戴著大紅花,向河中心移去,月光一照,船身愈顯得鮮豔。

    簾子拉開,兩根紅燭忽地在船篷裡亮了起來,燭火搖曳,熠熠生輝。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江曉嵐咿咿呀呀的歌聲被風在江面上吹散。

    船也沉了,貓頭鷹不叫了,立在空中,絕望地俯瞰著這個世界。

    一根灰色的羽毛晃晃悠悠,落在了水中。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貓頭鷹的羽毛紛紛揚揚地飄落,天空中似是下了一場灰色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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