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江曉嵐
一股涼氣猛地從我的腳下襲來,直直地往上鑽,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撓著我的腳底板一樣。
我慌忙把腳一抬,這纔看清,我剛剛踩的那個位置,是一個洞,而那陣奇怪的聲響,正是從洞裡面發出來的。
洞邊上的幾根枯草很長,已經耷拉了進去。
突然,那幾根枯草被衝了出來,直直地豎著。緊接著,便有一雙粘連著幾塊血肉的手伸了出來。
王力“啊”地大叫一聲,險些就要暈闕過去,我急忙扶住,晃了晃他的腦袋,才使他勉強清醒了些。
他有氣無力地說著:“我……我忘了和你們說了,這裏有……有很多野墳,有些人,沒有火化,便被直接挖坑埋了,時間長了,墳,墳就平了。你們當心點,別,別踩到它們。”
他話剛說完,張緒和桑迪急忙往後跳了幾步,警惕地把四周看了又看。
那雙手慢慢地縮回了洞裡,豎起來的枯草也漸漸地耷拉了下去。
還沒有等我喘口氣,張緒就大喊一聲:“小心身後!”
未來得及轉身,只覺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碰到了我的脖子。
“咕——咕咕咕”,又是貓頭鷹!
“你媽的,怎麼哪兒都有你們!”我大罵一聲。
“宋浩,躲開!”那邊,張緒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會意,頭一歪,手將王力的腦袋一按,他頓時矮了半截,隨後,耳邊掠過一陣風,藏於我身後的貓頭鷹慘叫了一聲。
我轉頭,只見一根鐵籤直直地插進了貓頭鷹的胸口,但奇怪的是,它卻穩穩地停在空中,一動不動。
貓頭鷹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我,使我全身一陣發涼。
它對著我露出了一個嬰兒般的笑容,隨後,一堆堆羽毛紛紛揚揚地落下,掉在了地上。
貓頭鷹光溜溜的、粉色的身體袒露出來,宛若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嗖”的一聲,桑迪腳旁的一個洞裡面鑽出了一條黑色的蛇,將貓頭鷹的屍體捲進了洞裡。
桑迪破口大罵:“狗日的東西,嚇死你老子了!”
罵完後,他從揹包裡掏出一把香,分給張緒幾根,自己留了幾根,還剩下幾根便被他扔在了地上。
他白了我一眼,掏出打火機把香點上了。
看到他這麼做,我的心裏已經憋了一肚子氣,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們暫時還是統一戰線的,我也不好和他撕破臉。
於是,我屈身將那幾根香拾了起來,同王力分了分。
“今日無意冒犯,擅闖寶地,但因急事在身,不得已而為之,多有打擾,還望諸位多多包涵!”桑迪奉香深鞠三躬。
我和王力學著他的樣子,也各自鞠了三躬。
桑迪從包中又掏出一個香爐,將香插入爐中,我和王力也照做。
香爐放下,香菸嫋嫋,縈繞在我們的周圍,墳地裏的寒氣減了許多。
見風平浪靜,桑迪走到王力孃的墳前看了看,他指著那個洞說:“你的腦子是壞掉了還是咋了,就憑這小小的一個洞,你就知道你孃的骨灰沒了?你他媽開什麼玩笑!”
王力說:“我沒有騙你們,不信,不信你自己看!”
桑迪笑著說:“我們自己看?這洞裡烏漆嘛黑的,看個屁。”
王力伸出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掏出一個小手電,按下了開關,一道微弱的光射了出來。
“我不會拿我娘開玩笑的。”他冷冷地說完,冷冷地盯了桑迪一眼。
桑迪的臉上,立馬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
手電筒的光全數灌進了那個洞裡,王力面無表情地說:“你們自己看。”
桑迪把肥碩的豬腦袋往碗口大的洞旁湊了湊,身子突然一震。
“這墳裡,咋是空的,連口棺材都沒有……”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微弱。
“什麼?”我和張緒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急忙向洞裡看去,可沒等看清楚個一二,手電筒突然沒電了。
“陳哥,你確定你看清了?”張緒急忙問道。
桑迪點頭:“這墳就是一具空殼,裡面什麼都沒有!”
我和張緒大吃一驚,一旁的王力仰面看向天空,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娘……”這一聲充滿了痛苦與絕望。
我心生愧疚,不敢看向王力,眼睛在墳地上亂掃。
幾個小腳印映入了我的眼簾,那腳印小得彷彿是屬於一個嬰兒的,卻踩得很深。
可嬰兒,哪裏會有這麼大的力道?正沉思間,那邊桑迪忽然喊了一聲:“張緒,你看這東西!”
張緒急忙跑過去,我也不敢怠慢,緊隨其後。
那是一雙雙鞋印,極有力地踏在了幾座即將被夷為平地的墳頭上,深度,和剛剛那幾個小腳印差不多。
不過,這鞋印,完全是一個成年男人的。
嬰兒,成年男人,王力娘。
這三個詞在我的腦子裏碰撞在了一起,我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絞盡腦汁想理清這裏麵存在的必然聯絡。
忽然,我想到了一點,心裏不禁吃了一驚。
“王力娘”,又能不能換成另外一個女人——江曉嵐。
嬰兒,成年男人,江曉嵐。
是他!是那個侏儒,孫家大少爺!
一個嬰兒大小的侏儒,扛著一口數個壯碩的成年男人才能扛起來的棺材,在墳地裏輕鬆自在地走著,踩出了一個個極深的腳印。走著走著,他走累了,從嘴巴里掏出一雙黑色的皮鞋,穿在了腳上……
我一把拉住王力的兩條胳膊,激動地晃著,幾乎叫了出來:“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誰幹的了,我知道你孃的骨灰在哪兒了!”
王力那死灰一樣的臉上頓時放出了光芒,語氣顫抖著問道:“在,在哪兒?求求你,求求你了!”
張緒和桑迪同時看向我。
我說道:“去河邊!”
於是我們一行四人,馬不停蹄地趕往了河邊。
河水中升騰著一團團黑氣,黑氣裡藏著一陣陣嘈雜的聲響。
王力嚇得面如土色,兩腿一軟,又要倒下去。這次,我沒有扶他,就這麼讓他坐在了地上。
我俯下身子,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做好心理準備,過一會兒,你看到的,可能比剛剛在墳地裏看到的要恐怖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