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母親的屍體，擺在我們面前，她肚子上的那道口子被撐得很大，幾條裂紋從口子向外蔓延著，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花。

    而她的肚子裡，空空蕩蕩，內臟全都不翼而飛。

    王力撲在屍體上，嚎啕大哭，我安慰了他一會兒，便勸說他先把屍體先送去火化，給他母親辦個像模像樣的喪禮，不然這樣子一直存放在家裏也不是個辦法。

    下午，王力把他母親的屍體給火化了，捧著個骨灰盒回來了。

    他把骨灰盒放在床頭，說是想在陪陪母親。這樣固然不妥，難保會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我再三勸阻，王力卻都一笑置之。

    是夜，我們仨住在了鎮上的小旅館。

    王力母親的喪事張羅了三天。

    三天後的早晨，他突然找到我，神色凝重地對我說：“我有個事情，這幾天一直瞞著你們。”

    我想了想，問道：“莫非是和你母親有關的事？”

    王力點了點頭，說道：“你的擔心是對的，我把母親骨灰盒放在床頭的那晚，確實出事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那天晚上，我睡得比以往都要早，我估摸著，是我母親的骨灰起了作用，她陪在我身邊，我能睡得安穩得多。”

    “到了後半夜，我忽然感覺到有人在喊我的小名，就睜開眼睛看了看，可愣是什麼都沒看到，便也沒多加理睬，繼續睡了。可剛閉眼沒多久，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我就覺得有一股涼氣進來了，凍得我全身都哆嗦著。”

    “我這纔看見，門開了，我就起來要去關門，可剛站到門口，我突然聽到了身後一陣聲響，轉頭一看，床頭的骨灰盒蓋子跳起來了！我母親從骨灰盒裏鑽了出來，一件衣服都沒穿，光溜溜地站在我面前。”

    “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說：‘兒啊，母親被汙辱了，你可要幫母親討個公道啊’，說完，她的身子從中間劃出了一道口子，隨後成了一張皮，貼在了地上。之後，我就醒了，被子裡都是汗。”

    我皺起了眉頭，這時，忽然想起他之前和我說過，她母親的嘴巴里吐出了一雙黑皮鞋。

    莫非，問題出在那雙黑皮鞋上？

    我問道：“你母親，還有沒有和你說其他的事情？”

    王力搖了搖頭，沉默良久，有些難為情地說道：“那天，我母親的衣服看樣子也不像被人動過，而且，她都這麼大年紀了，我……我也……唉，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噩夢。”說罷，他嘆了口氣。

    我說：“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你可別生氣。你母親，或許不是在生前被汙辱的，而是在死後被汙辱的，甚至，有可能懷孕了。”

    王力大駭，宛如五雷轟頂，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你，你是說那個從我母親肚子裡爬出來的孩子？”

    我點點頭，說道：“而且，汙辱你母親的，或許並不是人。”

    王力徹底愣住了，雙手像木頭一樣伸著，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

    過了很久，他突然攥住了我的手，全身顫抖著說道：“求求你，我知道你有能耐，無論是什麼東西，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把它給抓住，不然，我沒有辦法向我母親交代啊！”他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地掩面而泣。

    “先起來好了，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們吧。”我說著便把他給拉了起來。

    相較於三天前，王力更憔悴了，兩隻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眼眶裏，臉上除了皮就是骨頭，沒有一點肉，那模樣，完全不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我說：“我回去先和他們商量一下，今晚先到河邊去看一看。”

    正說話間，我忽然聽到大門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遂悄悄走過去一看，門下露出了一雙黑皮鞋。

    我一腳踹開門，門後隨即傳來“哎喲”一聲慘叫。

    黃老邪躺在地上，捂著胳膊叫喚著。

    見是他，我有些幸災樂地問道：“黃大爺，不知道您有何貴幹？”

    黃老邪的眼睛依舊眯成一道縫，陰陽怪氣地說：“我這胳膊，怕是斷了，疼得簡直要了我的老命了，哎喲喲，得去醫院，去醫院怕是也接不好咯。”

    我瞅著他這副模樣，心裏早已經有了數，敢情這老頭是過來碰瓷的。看來，我得想法子治他一治。

    於是，我陰險地望了他一眼，把他嚇得一個激靈。

    “黃大爺，哪裏用得著去醫院，我從小啊就學過，這接骨手法還算可以，乾脆就讓我來幫您結吧。”說完，我衝黃老邪一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按住了他的手腕，暗下里用力捏了起來。

    黃老邪疼得“哇喲哇喲”直叫，我問道：“黃大爺，您骨頭接好了嗎？”

    黃老邪不說話，那我更得表現表現自己的手法了。於是，我又把力氣加了一成，這次，黃老邪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

    “好了！接好了！快停手吧！”

    聽到他求饒，我才緩緩地鬆開了手，用力將他的胳膊一甩，他疼得又叫喚了一聲。

    趁他還在按揉自己的胳膊之際，我問道：“黃大爺，這在門口偷聽別人說話可不大好吧。”

    黃老邪睜開了眼睛，臉上的肥肉抽動了起來：“誰，誰偷聽你們說話的，小崽子，你可不要睜眼說瞎話！”

    見他這副破皮無賴的模樣，我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轉身和王力就要走。

    “哎，事情還沒完呢。”黃老邪叫住了我們。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把眼睛又眯在了一起，恢復了那氣定神閒的模樣。

    我說：“難不成，你的胳膊又斷了？”

    話剛說完，黃老邪往後退了兩步，說道：“你可別亂來，你要是敢亂來，那我可就叫人了。”

    我心想，這個老東西，乾脆別和他一般見識，他要是真把村裏那些人喊來，別人又罵我一個大小夥子欺負老頭子，那也不好。

    黃老邪見我沒有行動，嘴角微微一笑，說道：“欠我的錢，該還了吧。”

    我一愣，問道：“你說話能不能摸著自己的良心，我啥時候欠你錢了？”

    黃老邪說：“不是你，是他。”說罷，伸手指了指王力。

    王力更懵了，兩隻眼睛呆呆地看著黃老邪，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