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驚，心想，這事情的確有些玄乎，而且男人一直拉著我手，在懇求我。我看他那副可憐的模樣，生了惻隱之心，當下就打算同他一起趕回去，可無奈，這必須同宋道子報告。

    “舒服啊——”桑迪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把口中叼著的牙籤一吐，看到茶館裏忽然多了個陌生人，不禁吃了一驚。

    他跳起來，喝問道：“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這裏也是你能隨便進來的？”

    我說：“是我帶他進來的，他有事相求我們。”於是，我把男人的話又對著桑迪複述了一遍。

    桑迪聽完後，笑了笑說：“這事兒交在我手上，保證給你解決，只是，看你這寒酸樣子，能出得起錢嗎？”

    男人說：“我求求你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纔來找你們，我媽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夠就讓她這麼不明不白地就死了，錢，錢有的，你說多少？”

    桑迪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嘴角微微上揚：“我呢，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是爲了你的母親，那你意思意思就行了。”說罷，他湊到了男人的跟前，伸出兩個手指頭晃悠了幾下。

    男人問道：“五百？”

    桑迪冷哼一聲，搖搖頭。

    “五千？”男人的上牙咬了咬下嘴唇。

    “五……五萬？”

    桑迪哈哈大笑：“五十萬！少一分都免談。”

    男人像被雷電擊中一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著桑迪在空中揮舞的五根手指。

    見到桑迪這般對待男人，我心生怒意，直言道：“這事情，要先稟報宋哥吧，你貌似沒有這個權力私自做主。”

    桑迪神色一變，兩隻眼睛瞪著我，繼而冷笑一聲：“你可別忘了，我是這個茶館的元老，你一個剛來沒幾個月的小屁孩，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質問我？就是宋道子來了，他也得聽我的意見！”

    他這話音剛落，樓上便傳來一個聲音：“我正想聽聽你的意見。”

    桑迪登時僵住了，張大著嘴巴，可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他緩緩地轉身，抬頭向樓上望去。宋道子正抱著胳膊，冷冷地盯著他。

    桑迪有些生硬地說：“宋哥，你，你醒了啊？”

    宋道子依舊盯著他不說話。

    桑迪辯解道：“宋哥，我酒喝多了，剛剛瞎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道子沒有理睬他，而是下了樓。他連正眼都沒有看桑迪一下，徑直走到了我面前。

    宋道子伸出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問我：“這位兄弟，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我把男人的情況詳盡地告訴了宋道子。

    宋道子聽罷，皺了皺眉頭，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說道：“按理來說，這事情，我們的確能夠解決，只是，報酬，這個，是必須要有的。”

    男人面若土灰，兩片嘴唇顫抖著：“我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吧！”說著，他兩膝一彎，“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

    宋道子急忙把他扶起。

    見狀，我上前說道：“宋哥，我想你也看出來了，他的家裏生活條件也並不好，五十萬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他這輩子都拿不出來啊！”

    宋道子沒有理睬我的話，他幫著男人撣去膝蓋上的塵土。

    “家裏幹什麼的？”宋道子問男人。

    “種地，世世代代都種地，從來沒有做過一丁點對不起良心的事啊。”

    宋道子望了一眼桑迪，又把頭轉向我：“報酬，我們確實需要，可是，這也要分人。不然，我們和強盜就沒分別了。我想，這也違背了我當初創立茶館的宗旨。”

    說罷，他指著桑迪和我，說道：“這一次，你們倆，還有張緒一起去。”

    桑迪急忙問道：“宋哥，那這錢……”他話還沒說完，宋道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桑迪便不敢再言語。

    宋道子讓男人在茶館裏住了一晚。

    第二天，我、張緒和桑迪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發了。

    按照王力的指引，約莫一個小時，車便開到了村口。

    村裏道路逼仄、且都崎嶇不平，賓利車要硬生生駛進去，只怕得報廢。

    張緒瞅準村口有個大院，院裏打著水泥地，便問王力：“這院是誰家的？”

    王力說：“是老黃頭家的。”

    張緒說：“你知不知道他人現在在哪兒，能不能把他叫過來？”

    王力撓了撓頭，說道：“這我不大清楚，我上他家看看吧。”

    王力正準備動身，一個哼著小曲、頭髮颳得精光的老頭走了過來，那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老年版的桑迪，我不禁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桑迪瞪著我，氣得直跺腳，還擼起袖子，大有要揍我一頓之意。可我看他這麼一折騰，不但沒有絲毫害怕，反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腸子都攪到一起去了。

    桑迪衝着我啐了一口唾沫，乾脆把臉轉到了一旁，似乎對於迎面走來的這個老頭，他或多或少也感到了一些尷尬。

    “黃大爺！”王力喊了老頭一聲，老頭止住了步子，眯著眼睛問：“咋，你喊我有事啊？”

    王力說：“黃大爺，這位外面來的朋友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說完，便看了看張緒。

    張緒走過來，說：“黃大爺您好，是這樣子的，您看啊，你們村子裏這路太窄了，我這車根本就進不去。我看您這院子正好就在村口，我合計著，能不能把車停到您這院子裡。”

    老黃頭眯著眼睛，不看張緒，倒看向他身後的賓利車。

    “你們，是外面來的吧？你們恐怕不知道，我這院子可是全村的風水寶地啊，多少人求之不得。”

    張緒微微一笑：“那可不，所以，我們纔想借用一下您這塊福地，沾沾福氣。”

    老黃頭說：“這福氣啊，可不是那麼好沾的，多少人和你一樣，想沾都被我拒絕了。”他眯著眼睛說話，手上的動作卻不停。他的右手伸到張緒面前，拇指、食指、中指碰在一塊捻了捻。

    張緒會意，卻沒有說話，而是暗中從口袋裏掏出一沓錢，塞到了老黃頭手中。老黃頭眼睛擠出一條縫，偷偷地看了一眼，舌頭舔了一下嘴唇，便錢揣到了衣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