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撿起地上的一隻粉筆，在牆上畫了一棵樹，在樹裡面又畫上了她的媽媽。

    她的媽媽，在樹裡。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動靜，“啪——啪——”，似乎有東西在樓梯上跳。

    一團團白色的東西魚貫而入，從我們的腳邊溜了進來。

    那是一團團人腦。

    小女孩伸出小手指，好奇地戳了戳一個腦子，眨巴著眼睛看著金髮。

    金髮此時已經語無倫次。

    “腦……這是腦子，對，對你好的，腦子，埋在樹下，好好長。”

    房間裡起了一團霧。

    金髮從地上跳了起來，那霧，是從他的眼睛裏冒出來的。

    “砰”的一聲，金髮倒在了地上，眼睛慈愛地望著女兒，他的嘴巴掛上了一抹幸福的笑。他的手攥在了一起。

    小女孩用那隻粉筆在那棵樹下又添了幾個橫七豎八躺下的人。

    畫完後，她咬著手指，爬到了金髮的面前，咿咿嗚嗚地叫了起來。

    “巴巴巴巴”，她含糊不清地說著，兩隻小手想要把金髮攥在一起的手扒開。

    終於，那雙手被扒開了，一個迷你榔頭從裡面滾了出來。

    小女孩撿起了那個榔頭。

    她的小手攥著榔頭的把，把榔頭對準金髮的腦袋。

    “咔”一聲，金髮的腦袋出現了一條縫。

    “咔”又是一聲，那條縫被砸成了一個洞，白花花的腦子露了出來。

    小女孩將嘴對準那個洞，“呲溜”一聲，金髮的腦子被她吸得一乾二淨。

    她緩緩地從地上起身，又緩緩地把頭轉了過來。

    她不再咿咿嗚嗚了，她用一個清澈無邪的小女孩的聲音說：“這是一個夢，爸爸是因為夢才種的樹。”

    說完，她笑了，笑得是那樣尖厲。

    宋道子的手中早已經按住了一張符，正待飛身貼在女孩腦門上時，金髮和女孩的身上同時射出一團亮光。在亮光中，他們同時被分解成了顆粒，那些顆粒又慢慢消失得一乾二淨。

    幾隻死蝙蝠消失了，牆上的塗鴉消失了，牆、門、窗都消失了，整棟教學樓都要消失了！

    我們趕緊踩即將變成顆粒的樓梯，跑了下去，在衝出門口的一剎那，眼前一黑。

    房間裡的燈刺得我們睜不開眼睛。等到適應了些，我才勉勉強強將眼睛留出一條縫來，檢視周圍的情況。

    現在，我們正站在金髮的房子裡。

    防盜門半開著，我推開一看，門把手上還插著劉恕用的那根鐵絲。金髮的臥室門緊閉著，他的呼嚕聲清晰可聞。

    劉恕把那根鐵絲拔了下來，插在金髮臥室的門上，左右鼓搗了一番，輕鬆地便開啟了。

    金髮躺在床上，睡得正酣甜。

    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呆呆地望著正在熟睡的金髮，完全沒有緩過神來。

    “宋哥，這，這是咋回事啊？”宋道子讓我們出去，帶上了臥室門。

    “一切都結束了。”我和劉恕有些茫然，不自覺地互相看了一眼。

    宋道子說：“那個金髮，徹底消失了。躺在床上的這個，是真實的，生活於我們面前的金髮。夢魘走了，也該醒了。”

    我問：“我們看到的，是真的嗎？金髮到底是不是兇手？”

    宋道子不語，走到門外，點起了一支菸。菸圈緩緩升騰，他的眉頭聚了又散。

    彼時已經六點，天邊一抹魚肚白上，繡上了紅色的錦。

    學校的大門開了，幾個保安在學校門口巡邏。見到我們，他們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八點鐘，宋道子敲響了金髮辦公室的門。

    一見面，宋道子便問：“昨夜休息可好？”

    金髮說：“算得上是這個月休息的最好的一天了。”

    宋道子說：“兇手，已經找到了，而且，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金髮大喜，但隨後臉上露出驚疑的神色。

    宋道子說：“帶你去個地方，你便明白了。”

    那棟廢舊的教學樓依然矗立在陽光中。

    宋道子指著教學樓，對金髮說：“你想知道的一切，全都在樓裡。”

    金髮緘默不語，他的兩眼盯著教學樓，似乎是在回想著什麼。

    宋道子問：“怎麼？”

    金髮說：“看到這樓，我就想到了我女兒。從前啊，她特別喜歡在三樓的牆上畫畫，時間一長，整個三樓就成了她的作品展覽廳了。”

    他的臉上因為回憶泛起了一絲笑容，但那笑容如過眼雲煙，轉瞬消散得一乾二淨。

    宋道子說：“進去看看。”

    木樓梯還在“嘎吱嘎吱”地響著，不多久，我們便已經上到了三樓。

    金髮推開那扇門，一股黴爛的氣息鋪面而來。房間裡，似乎很久已經沒有人進來過了，我不禁感到有些訝異。

    宋道子是最後一個進門的，進門的時候，他立刻便看向了牆上的塗鴉，但立刻便傻了眼。

    那面牆的牆皮已經剝落得一乾二淨，光禿禿的，哪裏有什麼塗鴉。

    金髮伸出手撫摸光禿禿又粗糙不平的牆面，說道：“都掉光了。”

    這時，他轉過頭來，望向宋道子：“老華，你剛剛說，我想知道的東西都在樓裡，能告訴我在哪兒嗎？”

    宋道子一時竟無言以對。

    過了半晌，他方說：“想讓你看的東西和牆上的塗鴉一樣，都沒了。”

    金髮苦笑一聲，愁眉擰到了一起：“老華，你莫不是在騙我？”

    金髮冷笑一聲：“信與不信，那是你的事情。騙你，完全沒有必要。此後，學校裡再也不會出現狐狸叫聲了，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金髮狐疑地問：“他在哪裏？為什麼我連個影子都沒有看到？”

    “都已經不存在了，你還想看什麼？”宋道子說罷，走出門外，下了樓。

    樓前，金髮還在不折不撓地盤問宋道子：“老華，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這事情你得和我講個清楚吧，你這樣子，我怎麼放心得下學生們的安全？”

    宋道子不看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轟隆”一聲巨響，那棟教學樓倒了下來，塵煙密佈。

    金髮目瞪口呆。

    宋道子說：“這樓年久失修，它的壽命也到了，把這些斷垣頹壁都弄走。”

    約莫半個小時，宋道子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