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父母的心
這麼一想,我一狠心,把眼一閉,頭扭到了一旁,雙手顫巍巍地往那團白色的東西伸了過去。
“小宋,你在幹什麼?”我睜開眼,看到宋道子的嘴角掛著一抹同剛剛相仿的賤兮兮的笑。加上那兩撇小鬍子的修飾,呵,絕了!
他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地說道:“我可沒說過讓你生生用手取。”
我望著他,別說是丈二和尚,就是丈八丈九和尚也都摸不著個頭腦。
“找個罐子來。”宋道子說。
我領了命,四處在學校裡四處晃盪著,終於在一個不見光的角落找到了一個黑得發亮的罐子。
宋道子接過罐子,端詳了一番,狐疑地盯了我一眼:“這罐子,你在哪兒找的?”
我漫不經心地說:“就在那邊一個小角落裏,宋哥,這罐子有啥問題麼?”
宋道子將罐子在手中轉了轉,說道:“問題,倒是沒有。只是沒想到,這學校裡還真的是臥虎藏龍,不簡單。”
他的這話又讓我聽不懂了,我撓了撓頭,也沒想再問下去。
“拿著。”我一個不注意,宋道子就把罐子給拋了過來,要不是我反應神速,它早就被摔得稀巴爛了。
“罐口朝下。”按照他的指令,我把罐子的口對準泥土裏的那團腦子。
宋道子不知道從身上的什麼地方掏出一張符紙,點燃後扔進了罐子裡,待符紙燃盡,他衝着我喊了一聲“放”,我會意,將罐子扣在了那團腦子上。
“嗖”的一聲,那十個學生的腦子在一瞬間全都被吸進了罐子裡。我偷偷地從罐口瞄了一眼,竟然沒有看到一絲塵土。宋道子這時又掏出一張符紙,給罐子封了口。
他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金髮,說:“走了。該物歸原主了。”
金髮掙扎了兩下,但是兩條腿就像是兩團爛泥,壓根使不上勁。
見此情景,宋道子接過我手中的罐子,讓我過去把金髮扶起來。
攙起金髮胳膊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那上面的肥肉還在一個勁地抖動著。看來,這一大早,可把這個大學校長嚇得不輕。
“學生們的屍體都放哪兒了?”宋道子問道。
金髮說:“法醫檢查過之後,都讓家長領走了。”
宋道子想了想,說:“你發一個通告,讓家長把學生們的屍體再送過來,集中到一起,至於原因,就直接說,屍體上缺失的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
金髮麵露難色,說:“老華,這樣不大行吧。我估摸著,大部分學生的屍體,應該都已經下葬了……”
宋道子說:“不會的,這一點上,我比你清楚。”
金髮不便再言,只得點點頭。
宋道子將罐子放在金髮的辦公室暫時保管,金髮有些擔憂。
“老華,這罐子裡裝的可是人腦啊。”他故意把這話說得很慢。
宋道子說:“你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金髮沒辦法,只得極不情願地同意將這罐人腦暫時放在自己的辦公室。隨後,便立刻擬好了通告,下發了出去。
當天,學生們的屍體全都被召回,齊齊整整地躺在由數十張課桌拼成的、蒙上白布的巨床上。
他們的眼睛沒有一絲光澤,就像是一塊塊塗上墨水、嵌在空洞眼眶裏的木頭。
看到段子、李一、鄧峰的屍體的時候,我不免得悲從中來,鼻子一陣酸澀,遂不敢再看。
金髮說:“老華,還真的讓你說對了,他們的屍體果然沒有下葬。”
宋道子冷冷地望著他:“只不過我能猜中他們父母的心罷了。”
金髮說:“那接下來怎麼辦?”
宋道子說:“那個罐子呢?”
金髮說:“還在我的辦公室放著,要不讓宋兄弟拿過來?”
我歪著頭看了他一眼,他只當沒有看見,繼續同宋道子說話。
“小宋留在這裏還有其他任務,你去好了。”宋道子在金髮的話還沒有說完時便打斷了他。
我一陣竊喜,心想,金髮還妄圖和我踢皮球,這被宋道子輕輕一紮,皮球沒氣了,他還踢個毛。
我對著金髮拱一拱手,金髮扁著嘴巴,極其沉重地搖了搖頭,邁開那估摸著灌滿了水泥的兩條腿,心不在焉地走了出去。
他把胳膊伸得離身體很遠,捧著罐子回來了。
宋道子伸出手敲了敲罐子:“暫時先委屈你一會兒,我這就物歸原主。”
說完,他用兩指把封在罐口的符揭了下來,揭開符的一瞬,我明顯看到有一股黑氣從罐子裡衝出來,金髮立刻把頭扭到了一旁,五官向中間擠壓著。
“往前走。”宋道子對金髮說。
金髮捧著罐子,就像是一個行動有些笨拙的孕婦在捧著自己的大肚子。
宋道子從布袋裡掏出一張約莫有一掌寬、一米長的黃紙,將一端搭在罐子口,另一端伸進了一具屍體頭骨上的那個洞裡。
望上去,那張黃紙,就像是一條長長的舌頭。
宋道子望著金髮,說:“捧好了。”
隨後,他用手指輕敲了一下罐子,便有一小團腦子沿著罐壁爬了上來。宋道子的手指在前面引著,那團腦子貼在黃紙上,如同漫步在一座橋上,穩穩當當地滑到了那個洞裡。
宋道子拈起黃紙,又找出一張畫着圓圈的符紙,貼在了那個洞上,手往符紙上一蓋,一股白氣從他的手指縫裏滲漏出來。
宋道子拿開手,原先的那個洞被封得嚴嚴實實,那張符紙儼然已經化成了缺損的那塊骨頭。
照這樣的方式,宋道子又把另外的九隻腦子分別歸回了九具屍體裡,並用符紙封好。
屍體的表情,較之剛剛,似乎多了一絲安詳。
這時,我有了一個疑惑,宋道子這麼做,會不會出啥岔子,畢竟他也分不清哪隻腦子是屬於哪具屍體的。
我剛抬起頭望了他一眼,宋道子冷冰冰地說:“不會有錯的。”
金髮捧著罐子呆在了原地,罐子裡伸出來的那張符紙耷拉到了地上,愈發像一個人的長舌頭了。
而那個黑漆漆的口,便是人貪得無厭的嘴巴。
我開玩笑地對金髮說了句:“金校長,罐子裡有一條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