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扔下我們徑直走了過去。我和金髮對視了一眼，急忙跟了過去。

    那是一棵有些矮小的樹，樹幹的顏色很鮮亮，和那些久經風霜的老樹絕不相同。不過，深秋之際，樹葉染黃，紛紛揚揚飄落，這棵樹自然也未能倖免。

    只是，它的樹葉，倒是有一些奇怪，枯黃裡泛着一股淡淡的白色。那模樣，像極了一張施著淡粉的老女人的臉。

    宋道子冷笑一聲：“找到了。”

    我急忙問道：“宋哥，找到啥了？”

    宋道子伸出手摸了摸眼前的這棵樹，表情似一張白紙。

    “金髮，這樹是什麼時候種下的？”

    金髮答道：“在我任職校長之前，這棵樹就存在了，據學校裡年齡大一點的教師說，他們只知道這樹比他們都大，但至於它是什麼時候種下的，就沒有人清楚了。”

    宋道子點了點頭：“這年歲，怕不是要成精了？”

    聽到宋道子這話，我的下巴驚得差一點就要掉到地上了：“成……成精了？宋哥，我看這樹也不像啊。”

    宋道子說：“這樹，叫做生命之樹。不是說它本身是精，只是，它吸收了太多生命的精華，有成精的趨勢。”

    我更懵了，問道：“它吸收了生命精華還能長成這個樣子，這不合道理啊。”

    宋道子不再回答我，他將耳朵貼在樹上聽了聽，吐了口氣說：“還好，沒長出心臟。”

    金髮的眼睛瞪得眼眶已經裝不下了，我愣在原地，沒緩過神來。

    宋道子這麼一說，這樹，未免也有些太玄乎了吧，還長出心臟，這他媽不是小說裡的情節嗎？

    突然，宋道子轉過頭來，對著我們神秘一笑：“想不想再知道點東西？”

    這不是廢話嗎……

    我和金髮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宋道子對金髮說：“找兩把小鐵鍬過來。”

    金髮欲言又止，一路小跑，不多久，又一路小跑跑了回來，氣喘吁吁地提著兩把小鐵鍬。

    宋道子拿過一把，遞到了我的手中。

    我和金髮四目相對，不知道宋道子究竟意圖何在。

    宋道子在樹下繞了兩圈，用腳踩了踩樹下的泥土，衝我們招了招手：“過來。”

    “做好心理準備，你們倆誰都不準跑。”他掃了我和金髮一眼。

    我和金髮點點頭。

    宋道子說：“繞著這樹下開始挖。”

    我和金髮分列樹的兩邊，相對著開始挖了起來。

    一剷下去，黃色的泥土拋向了空中，兩剷下去見到的是顏色稍淺，更軟一些的泥土。

    三剷下去，還是泥土，此時的金髮已經大汗淋漓、開始喘粗氣了。

    我抬頭悄悄看了宋道子一眼，不巧，真好撞到了他的目光。他冷冷地命令我：“挖！”

    又一剷下去，看到的東西差點讓我把胃都吐了出來。

    白花花的漿狀物從泥土裏往外冒了出來，金髮和我同時愣了一會兒，隨後，扶住樹幹，狂吐不止。

    還好，由於時間早，我們倆都沒吃早飯，所以這吐也不過是乾嘔，都沒吐出點什麼東西。

    “我可讓你們倆做好心理準備了。”宋道子嘴角微微一揚，我竟然從這一揚裡看到了“賤”這個詞。

    宋道子拾起我的小鐵鍬，輕輕地撥開一層泥土。泥土之下，是早已經成了一團的人腦。白色的蛆蟲在這白色的一團裡鑽著，不細看，壓根就看不出來。細細長長的樹根就像是一根根吸管，插進了這些人腦裡，貪婪地攫取著養分。

    “十個學生的腦子全在這裏了。”他吐了口氣，把小鐵鍬放到了一旁。

    金髮的腿都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頭上呼呼往外冒著汗，看那架勢，似乎是起不來了。

    雖然，眼前的場景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噁心，但對於我這種見過些世面，經過點風雨的人來說，已經構不成什麼威脅了。於是，我把最後一點嘔吐感排擠出身體之後，便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到了宋道子身邊。

    “宋哥，他可真夠殘忍的。”我用一種聽上去極為高深的語氣說。

    宋道子說：“拿學生下手，恐怕他的心腸一半是石頭，另一半是蛇蠍！”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明顯有些激動，隔著一層皮肉，我都能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講真的，在我心中，宋道子就是一極端的人，平日裏極端冷血，只有在憤怒的時候才極端熱血、近乎發瘋。現在，這話竟然是從他嘴裏說出的，而且，還伴隨著與之相稱的肢體動作，我著實感到有些意外。

    一旁的金髮早已經哭了起來，他邊哭邊叫嚷著：“是老師對不起你們啊，老師無能，老師是廢物啊！”

    雖然，他這算是真情實感的流露，但我越聽越覺得刺耳朵。他在那邊自怨自艾地罵自己是個廢物，可我老覺得，這咋有點指桑罵槐的味道？

    “宋哥，那接下來怎麼辦？先把這棵妖樹砍了？”我問。

    宋道子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不可。把這樹砍了，他說不定會有更加喪心病狂的舉動，到時候，你我可能無力招架。這樹先留著，我們先把樹下埋著的這些腦子挖出來，和學生們的遺體放在一起，也算是對於他們在天之靈的一個交代。”

    說完，宋道子掏出一根通身畫滿符文的煙，點燃後放在嘴裏吸了兩口，往那些腦子上面一戳，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過後，一股黑煙飄了出來，宋道子伸手一彈，那些黑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說：“蛆蟲已散，可以取腦子了。”

    我還笑嘻嘻地望著他，他忽然對著我就踹了一腳，我一臉懵，心裏更是窩起了一團火。

    “不是，宋哥，你踹我幹啥？”我用一種很剛的語氣表達著我心中的不爽。

    “取腦子。”他這話響亮、很堅決。

    我望了望眼前這白花花糊成一團的腦子，表情逐漸變得僵硬起來。

    “宋哥，這咋取……”

    “你說如何取？”他眯起了眼睛，不再看我。

    宋道子，我去***，剛剛建立起的那點好印象都沒了，竟然讓我親自用手來把這東西取出來，這不分明就是在刁難我嗎？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姑且先忍這眼前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