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一屁股坐在了我的下鋪，隔著牀板和我說：“我剛剛聽到有人敲門，就下來開門看看，結果門一開，啥都沒看見。我出去站在走廊裏望了望，走廊裏也空蕩蕩的。”

    我打著呵欠：“興許是你學習壓力太大，太累了，出現幻聽了。”

    段子極度睏乏地說：“我覺得也是。不聊了不聊了，太累了，明兒個一早我還有課呢，我先睡了。”

    躺下沒多久，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隔著牀板問我：“你明天沒課嗎？”

    “哦，那個，我們轉學生，和你們的課程安排不一樣，明天一上午都沒課。”其實，金髮完全忽略了這個細節，壓根就沒給我和劉恕安排啥課程。

    段子打起了呼嚕，我聽著呼嚕聲，也感到睏乏至極，遂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感覺到門好像開了，隨後便是一陣“沙沙”的聲響。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門沒開，房間裡黑漆漆的。

    “段子，是你嗎？”我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

    下鋪又傳來了段子輕微的呼嚕聲。

    我倦怠的眼皮合到了一起，又墜入了夢鄉。

    第二天，我被他們幾個喊了起來。

    我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問道：“你們咋都起得這麼早？”

    李一指了指我的下鋪，滿臉著急：“段子不見了！”

    “什麼！”我從上鋪直接跳了下來，一看，段子的床上空蕩蕩的，他的睡衣亂扔在被子上，襯衫、外套、褲子搭在了椅子上。

    他睡覺前穿的那雙拖鞋還在床底下。

    我突然想到了昨晚聽到的那個開門聲。不是幻覺，不是幻覺！當時的確有人進來了！

    那之後的呼嚕聲，是段子發出的嗎？

    我的身後冒出了冷汗。

    “還愣著幹什麼，出去找啊！”我喊了一聲，三個人同時從門框裡擠了出去。

    彼時，清晨六點半，天色尚是一片黑，校園裏蒙著一層薄紗似的霧。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一群穿黑色制服的保安在前面站成一排，金髮光禿禿的腦袋在這片黑色間很是顯眼。

    我急忙擠開保安，鑽了進去。有幾個想要攔我，金髮對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明白了，紛紛後退，噤不作聲。

    草叢裏躺著赤身裸體的段子，他的身體乾枯，皺巴巴的面板裹在了骨頭上。

    在他的頭頂，被敲出了一個洞。裡面空空蕩蕩，腦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我愣在原地。雖說和段子相處也不過一天，但是我卻覺得很舒服。現在他的屍體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說什麼，我這心裏都不大好受。

    金髮一臉凝重，頭頂的幾根頭髮似乎又掉了兩根。

    “什麼時候發現的？”我問。

    他無精打采地回答我：“剛剛。”

    我暗暗地攥緊了拳頭，心想，這兇手未免也太猖狂了些，竟然就敢直接在我的眼前下手。

    “八天了，已經死了八個人了，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死法，他到底是想幹些什麼！”金髮抬起了頭，望著旁邊那棵樹伸出來的樹幹，眼睛裏盡是悲愴。

    我說：“金校長，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早把這幕後黑手給揪出來的。”

    金髮苦笑了一聲：“但願。”

    段子那枯樹一樣的屍體被拖走了，我遠遠地望著，心裏一陣悲傷。

    一進宿舍，我就感覺到裡面的氣壓低到了極致。李一和鄧峰都垂頭喪氣的，坐在各自的床上不言語。

    我望著段子那張空蕩蕩的床鋪，也沒有說話。

    這時，更多充斥我心裏的，其實是自責。

    如果昨晚我能留意一下窗外到底有沒有起霧，在聽到腳步聲後從床下爬起來，到下面去看一看，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我脫下鞋子，爬到了床上，望著白森森的屋頂發著呆。

    “宋浩，你說，下一個會是我們中間的誰？”李一無力地問。

    “你瞎說什麼？哪裏有這麼湊巧！”我斥責他。

    李一苦笑一聲，說道：“我們都逃不過的。”

    我看到他的眼球深陷在眼眶裏，黑眼圈很厚很重。

    鄧峰的情況也不樂觀，他癱在床上，呆滯的兩雙眼睛就像是兩口枯井，一點光都沒有了。

    看到他倆這副模樣，我從床上爬了起來，“我說哥倆個，你們都是怎麼想的，咱們可不能這麼消極悲觀，有我在，出不了事的！”說完，我拍了拍胸脯，打了個保票。

    李一和鄧峰不約而同地冷哼一聲，便再無言語。

    在這麼窩在宿舍裡也不是個辦法，與其等他來下手，還不如主動出擊。

    當晚，我就找到了劉恕。劉恕一見到我，便皺起了眉頭：“小宋，這事有些麻煩，到現在我們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說：“再這麼下去，還會接著死人的。不出意外的話，他甚至還想要我們的命。”

    劉恕哼了一聲，擼起了袖子：“你讓他來要個試試。”

    我趕忙讓他把袖子放下來，對他說：“大劉，現在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了，必須主動出擊。”

    劉恕忍不住了，又把袖子往上面擼了擼：“那還說啥，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幹他！”

    我哭笑不得地望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估摸著，他今天晚上還會再來。起霧的時候，我去霧裏麵蹲守，你就留在宿舍，等著他。到時候，咱們給他來個夾擊，讓他插翅難逃。”

    劉恕說：“就這麼做，這次，非得把這個狐狸精給捉住，省得他再禍害人！”

    約定好了，我們便各自回了宿舍。

    十點鐘左右的樣子，我關好門，下了樓，躲到了一顆靠牆生長的樹後，靜靜地等待著起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我的眼前還是清晰得很，連半毛錢的霧都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依然沒有起霧。我的心裏有些納悶，便掏出手機，打了劉恕的電話。由於事先已經約定好了，因此他並沒有睡。

    “喂，大劉，你那邊有情況嗎？”

    “別提了，什麼都沒有，我困得要死。”

    “好，那你先睡吧，我這邊也沒啥情況，估摸著今晚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