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走近我，臉再一次貼到了我的臉上。

    “你說，我們小丑是你們的開心果是嗎？”

    我點了點頭，但立刻又搖了搖頭。

    他又笑了起來，聲音卻變得異常尖厲，他的眼神像一潭冰冷的死水，似乎隨時準備把我吸到裡面。

    我只當他是發火了，靠在牆邊，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滑到了自己的紅鼻子上。

    他一用力，那顆圓滾滾的紅鼻子立刻被拽了下來，一個黑魆魆的洞正盯著我。我嚇得整個人僵成了一團。

    他把自己的假髮也拽了下來，在假髮下面，沒有頭髮，是白花花的大腦！

    假髮滾了過來，滾到了我的腳上，我大叫一聲，正想跑開，可沒想到它突然膨脹了數倍，將我緊緊地裹住了。我全身上下，只有脖子和頭能動了！

    小丑在我的面前脫下了他花花綠綠的衣服，露出了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一縷縷光亮從孔洞裡穿了出來。

    他的臉也變了，變得支離破碎，一塊塊碎肉拼接在一起，完全已經不是一張臉了！

    只有那張鮮血淋漓的嘴巴，在漂浮著，說著話。

    “那我這樣的小丑，你還會喜歡嗎？”

    嘴巴慢慢地，慢慢地朝我靠近，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我嚇得一聲都不敢吭。

    終於，它貼在我的臉上，可是死死地閉在一起，不張開了。

    就在我心存僥倖，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那張嘴巴忽然又張開了，裡面竟然站著一個張大嘴巴的小丑，那個小丑的嘴巴里，站著另一個小丑……

    “宋浩啊，宋浩。”無用正在我的耳邊呼喚我。

    我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他那張乾乾的，有些發紫的嘴巴。

    我驚恐地從床上爬起來，眼睛四下裏打量著，那張血紅的嘴巴說不定就藏在哪個角落裏，隨時就會飄出來。

    無用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宋浩啊，你這是咋了？做噩夢了吧？”

    我不說話，依舊警覺地盯著每一個角落。

    這時，桑迪走了進來，他看到我這副模樣，二話不說，上來就甩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

    “醒了不？”

    我一個激靈，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罵了他一句：“桑迪，無緣無故的，你丫打我幹嗎？”

    桑迪白了我一眼，哈哈大笑起來：“我要不打你這一下，你能醒嗎？”

    我摸著火辣辣的臉，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這是啥情況，睡了一覺咋還就像瘋了一樣？”桑迪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

    我被他這目光弄得很不自在，閃爍其詞地說道：“沒啥，就是夢裏看到你了，你張著個大嘴巴，差點就把我給吃了。”

    桑迪哼了一聲，接著說道：“宋道子說咱們這茶館裏最近有一股不太尋常的味道，你聞到了嗎？”

    我的心裏一驚，這味道不會就是身上千瘡百孔的小丑的味道吧？我剛剛想說話，卻感覺到有一雙手掐住了我的喉嚨，把我的話硬生生地給塞了回去。

    “哎，宋浩，你發什麼呆呢，怎麼不說話？”桑迪疑惑地看著我。

    我緩過神來，忙不迭說道：“哦對對對，我也聞到了，可就是找不到在哪兒，這倒是挺奇怪的。”

    這時，宋道子進來了，他掃了我一眼，說：“宋浩，你下來，我單獨和你聊聊。”

    我跟著他進到了他的房間裡，他的牀頭櫃上擺著那盞油燈。

    他沒有說話，拿起那盞油燈照著我的身子，繞著我走了一圈，眉毛擰到了一起。

    “宋浩，你出去吧，看來，有些事情還是要你自己來的。”他冷冷地拋下一句，便讓我出去，關了門。

    聽這語氣，宋道子大概是猜到了我這兩天遇到小丑的事，只是一直沒有點破。不過，至於他最後說讓我自己解決，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昨晚我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夢，說實話，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小丑的頭髮纏繞在我身上的感覺是如此真實，那種心提到嗓子眼的感覺也不像是在夢裏。

    我回到房間裡，似乎看到了一根鋼絲，鋼絲上立著一隻獨輪車，獨輪車上站著一個臉已經碎掉，渾身千瘡百孔，只有一張血紅色嘴巴的小丑。

    我驚得趕緊開門，可那扇門卻像是鎖上了，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可是我一回頭，卻看到眼前空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小丑。我身後的那扇門是拉開的，我一直往外面推，怎麼可能推得動。

    看來，是恐懼麻痺了我的神經，讓我有些慌亂了。遂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些，我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是一壺昨夜的老茶，我倒了杯，灌到了肚子裡。

    那陣苦澀差一點就讓我把剛喝進去的都吐出來。

    我的目光無意間瞥到了堆著窗簾的角落裏，一個激靈，心想，昨天晚上小丑和我說，他溜進了我的房間裡……

    我冒出了一身冷汗，躡手躡腳地走到那個黑漆漆的角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捏起窗簾的一角，慢慢地，慢慢地把它拉了下來。

    窗簾下面，又是一層白色的窗簾。而那層窗簾下面，似乎蹲著一個人。

    我腳往後邁了幾步，探出脖子，胳膊伸得長長的，輕輕地抓起了那層窗簾。

    “砰”的一聲，我趕緊往後面跑去，跑到門口，我看了一眼，在皺巴巴的窗簾旁邊躺著的，是一把木凳子，它的四隻腳高高地翹著。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走到凳子旁把它扶了起來，心裏暗暗地想道：“這凳子是誰放這兒的，不是專門嚇唬人嗎？”

    我把窗簾又蓋到了凳子上，坐在床上發呆，隱隱約約地，我總是覺得，這房間裡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而且那個人一直在用他的眼睛盯著我。

    正當我陷入沉思的時候，門忽然開了，門口是一雙黑洞洞的眼睛。

    他來了！

    我嚇得大叫一聲，但是這次，我想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了。於是，我將那些蓋好的窗簾又都推了下來，抄起那把凳子，忍著自己的恐懼走到了門口。

    那雙眼睛忽然眨了一下，緊接著就是一陣罵聲：“臥槽，你小子要幹嘛，報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