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哆嗦，兩個眼珠便齊刷刷地滾到了地上。它們滾到了小丑的腳下，小丑從獨輪車上跳下來，一彎腰，把眼珠撿了起來，往眼眶裏輕輕一按，黑眼珠便嵌進了眼白裡。

    小丑貼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身上竟然有一股腐臭的氣息。

    “還有一個壓軸節目你沒有看呢。”小丑的臉上有些得意。

    我不敢說話，不知道接下來又會有什麼恐怖的場景在等著我。

    “啊，對不起對不起，頭髮怎麼把你給捆起來了。”小丑忽然一臉歉意，掏出一把刀子，開始幫我割起了捆在身上的頭髮。

    我目瞪口呆，完全沒有明白眼前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小丑的面目變得溫和、善良起來，我緊張的心稍稍鬆了些。

    “沒有弄傷你吧，真對不起啊，他真的是有些太狠毒了點。”

    他？剛剛可是小丑自己的頭髮把我給捆了起來，怎麼現在又冒出來個他？

    小丑似乎是覺察到了我的疑惑，他委屈巴巴地低著頭，眼睛不敢看我。

    “其實，我有人格分裂，剛剛你看到的，不是現在的我，是我身體裡的另外一個他……”說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兩隻手在一起搓著。

    “原來是這個樣子，我說你咋突然一下子變得這麼快？”我笑了，感覺身上卸下了一大堆沉重的東西，神經也沒有那麼緊張了。

    這時，我突然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趕緊後退了兩步，警覺地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剛剛那一系列事情，你怎麼解釋？”

    小丑哭喪著臉：“對不起，嚇到你了，其實，昨天晚上我還是沒有走出去，白天的時候又回來了，趁你不注意，便溜到了你的房間裡。剛剛的那些東西，都是他變的魔術，你不要害怕。本來我還想給你驚喜的，可誰想到……對不起對不起。”

    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就放心了，把他拉到旁邊那張椅子上，讓他坐下去歇息會兒。他擺擺手，說自己一點都不累，只要我能原諒他就行。

    我笑著說，這根本就不算啥事兒，再說了，這嚇唬我的事兒也不是他做的，而是另一個他搞出來的，根本就和他沒關係。

    他站了起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微笑，告訴我說還要給我表演一個節目。

    我對於另一個他表演的那些節目還心有餘悸，這一聽他又要給我表演節目，內心便有些糾結，好久都沒有說話。

    他兩手握拳靠在嘴邊，聲音很輕地說：“放心吧，這個節目和剛剛那幾個不一樣，你要是不看的話，那就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他都這麼講了，我當然是不能拒絕了，於是笑著說：“這麼精彩的節目，我當然看了，你現在就開始吧。”

    他的嘴巴成了一彎紅色的月亮，像個孩子一樣笑了起來。

    不知道從哪裏飛出來五隻藍色的碗，他把這五隻碗整整齊齊地摞在了一旁。他從衣服上的大口袋裏掏出一根鋼絲，一邊拴在了門上，另一邊拴在了床腳上。

    拴好鋼絲後，他把那五隻碗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隻獨輪車自己滾了過來，他輕輕一跳，同剛纔一樣，穩穩當當地落在了獨輪車上。他踩著獨輪車又一跳，獨輪車又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鋼絲上。

    他的腳蹬著獨輪車走了走，竟然如履平地，我驚呼“厲害”，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他站在獨輪車上，對著我鞠了一躬。

    “這個節目叫五福臨門，是我最拿手的一個節目，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說完，他挺直腰板，像根竹竿一樣站在了獨輪車上，隨後兩腳踩動獨輪車，一隻手拿起一隻碗，拋到了空中，那碗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紅鼻子上，沒有搖晃半分。

    這種高難度的動作讓我歎爲觀止，我又為他鼓起了掌。

    “二、三、四。”我替他數著，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四隻碗已經停在了那圓圓的紅鼻子上。

    在拋第五隻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表情。

    第五隻碗被拋起來了，像剛剛那幾只一樣，直直地落下來。

    可是，小丑這時候忽然打了一個噴嚏，紅鼻子上的四隻碗，和落下來的第五隻碗，齊刷刷地摔到了地上，成了碎片。

    小丑從鋼絲上摔了下來，臉碰到了地上，眼角磕破了，流出了血。

    我趕緊走過去把他扶了起來，問他有沒有事，需不需要藥，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失敗了，我沒能帶來讓你滿意的精彩表演，對不起。”眼淚混合著眼角的血，從他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我慌忙安慰他：“不不不，你真的很棒，表演精彩得很，至少，在我心中，它已經很成功了！反正，我真的是很開心。”

    聽了我的這番話，小丑低垂的眼皮抬了起來，兩隻眼睛裏也有了光澤，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真的嗎？”

    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小丑咧開嘴巴歡快地笑了起來，衝着我做出一個搞怪的表情，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揹着手，在地上踱著步子，整個身子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嘚瑟得很。

    他轉了幾圈後，把臉貼到了我的面前：“那我這樣的小丑，你還會喜歡嗎？”

    我笑著說：“那可不，你可是我這幾天的開心果，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有啥魔力，總有百般花樣把我逗得樂呵呵的。”

    小丑不說話，一個勁地笑著，像是一個從來不會長大的孩子。

    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還在笑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不時發出“呃呃”的聲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我調侃道：“你可悠著點，可別笑出點什麼事情。”

    結果話音剛落，他沒坐好，身子往後一樣，四腳朝天摔在了地上。

    這下子輪到我哈哈大笑了，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我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笑得六塊腹肌都出來了。

    小丑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沒了笑容，變得很陰沉。

    “我出醜的時候，纔是你笑得最開心的時候，是嗎？”

    我急忙收住了笑容，慌忙辯解道：“不不不，不是這樣，你想多了……”我語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