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誘人的香氣便鑽到了我的鼻子裡，把我肚子裡的饞蟲都給勾了出來。

    無用把那幾條魚端上了桌，我們每個人面前都擺了一條，不得不說，這魚是真的肥碩，那味道聞起來也真是鮮美。

    我面前的那條魚色澤鮮亮，白色的眼珠像珍珠一樣嵌在了眼眶裏。

    舉起筷子的一剎那，魚躺在盤子裡對著我眨了眨眼睛，“啪嗒”一聲，筷子掉在了地上。

    宋道子冷冷地看著我，說了一句：“這魚有問題？”

    聽了這句話，無用有些氣哼哼的：“宋道子，這魚絕對沒問題，你要不信，我吃給你看。”說著，便夾起一大塊白花花的魚肉。

    就在他要把魚肉送到嘴裏的時候，我看到鮮血從魚肉裡滲了出來，他的嘴角卻沒有留下一丁點的痕跡。

    他把那塊血淋淋的魚肉生生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起來。我的額頭和手心已經冒出了汗，不敢再看那條魚。

    最後，我只是匆匆扒了幾口米飯，那條魚則進了桑迪的肚子裡。

    回到房間，一股涼氣撲面而來。我把窗戶檢查了好幾遍，直到確認它確實關好後才爬到床上準備睡覺。

    我盯著天花板上的那盞燈，老是覺得它有些不對勁。燈光時而慘白時而昏黃，慘白時像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在我的頭頂翩翩起舞，昏黃時像一張乾枯的女人的面孔，露出猙獰的獠牙盯著我。

    可是，我也不敢關燈，生怕燈一滅，在房間裡某個我沒有注意到的角落，會突然躥出來一個東西，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燈光像海綿那樣柔軟，我躺在燈光下，感到些許愜意，漸漸地眼睛眯在了一起。

    房間內越來越冷了，我把被子又裹了裹。可是，那股涼氣似乎不是從外面鑽進來的，倒像是在這被窩裏，貼在我的身上，一絲一絲滲進我的毛孔。

    那種感覺，彷彿我在抱著一個冰塊。可那冰塊，漸漸地伸出了兩條胳膊，兩條腿。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抱著的，是一具屍體！

    我把被子一掀，從床上跳了下來，可被子下面，什麼都沒有。

    這時，一陣歡快的笑聲在我的頭頂響了起來。我抬頭望去，一團五顏六色的頭髮正從燈裡慢慢地生長出來。

    我趕緊跑過去關燈，可無論我把開關向下按動幾次，燈始終沒有暗下去。

    燈裡面的頭髮越來越長，慢慢地垂到了地上，又在地上像蛇一樣爬著。它生長的速度很快，馬上就要爬到我的腳上了！

    我將身子緊緊地貼在牆上，恨不得雙手能將牆掏出一個洞來，然後鑽到洞裡，輕盈地向樓下一躍，離這團頭發遠遠的。

    可牆像鋼鐵一般堅硬，我這血肉之軀根本不能奈它何。

    頭髮爬到了我的腳上，一圈一圈地把我的腳纏起來，它繼續向上攀附著，纏住了我的雙腿，我的軀幹，我的雙臂，卻在脖子的地方停止了生長。

    我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兩個眼珠在眼眶裏亂撞著。

    歡脫的笑聲又響了起來，我聽得一陣毛骨悚然。

    燈裡的那團頭發動了動，似乎是有東西在裡面，一隻手伸了出來，緊接著，一身寬大的表演服，一張塗着白色油彩畫着紅色嘴唇的臉露了出來。

    小丑咧開嘴對著我笑了笑，他的半個身子探出了那叢頭髮，另外一半還藏在裡面。

    “很高興又見面了，昨晚的茶很溫暖，謝謝你。”他歡快地晃著腦袋，嘴巴里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砰”的一聲，他掉到了地上，在地上打了個滾，跳了起來，兩隻眼睛盯著我。

    綁在我身上的頭髮被我的汗液浸溼成了一團溼漉漉的水草。我強忍著心中的恐慌，大氣不敢出一下。

    小丑說：“要站好，看別人表演的時候可不能夠亂跑。”他的兩隻眼睛裏沒了黑眼珠，只剩下了眼白。

    “白天的那條魚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呢？”他笑著問我。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這時，白天躺在我盤子裡的那條魚出現在了小丑的手中，他將手放在魚身上摸了摸，那條魚立刻活蹦亂跳起來。

    小丑將魚往空中一拋，那條魚快活逍遙地遊著，身上散發出從油鍋裡剛剛撈上來時的香氣。無用在它的身上劃出的那道口子一張一合着，裡面吐出了紅色的泡泡。

    那紅色的泡泡越吐越多，越來越密集，它們碰到了一起，泡泡碎了，血流出來了，那雙珍珠似的白色魚眼正死死地盯著我。

    我的牙齒顫抖著撞在了一起，發出“格格”的聲響。

    小丑向着那條已經被血染紅的魚招了招手，魚調轉方向，搖著那條尾巴，朝著小丑遊了過去，在小丑的面前，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紅色泡泡。小丑伸出手，輕輕一戳，紅色泡泡破了。

    他問我：“魔術精彩嗎？”

    我拼命地點著頭。

    一隻獨輪車從角落裏滾了出來，小丑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輕輕一躍，便踩在了獨輪車上。

    他從口袋裏掏出兩個黑色的球，踩著獨輪車一邊向前，一邊拋起了球。

    黑色的球在空中交替著落到了他的手中，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用那雙像塞進了兩團棉花一樣的眼睛看著我，笑著問我：“我的表演精彩嗎？”

    我哪裏敢說一個“不”字，依舊一個勁地點著頭：“很精彩很精彩。”

    小丑笑得更開心了，掛著的那盞燈成了聚光燈，似乎他成了舞臺上的唯一主角，整個人從裏到外都亮了起來。

    “接著！”他把手中的那兩個球拋向了我。

    可我雙手都被捆起來了，哪裏能接住呢。正當我驚慌失措的時候，綁在我手上的頭髮突然斷開了，我的手直直地伸了出來，那兩個黑色的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落在了我攤開的手掌中。

    球很軟，甚至有些彈性，像是兩個果凍。

    它們在我的手裏翻了個個兒，我看清了，它們是兩個眼珠！每個眼珠裡，都有一個小丑，咧開流著鮮血的嘴巴在對著我笑！

    我抬頭看向小丑，沒有眼珠的他正咧開自己血紅的嘴巴對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