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管得如此寬。”

    畫無骨見他屢次三番提起君拂，心底被酒精麻醉過後的傷痛再次被激起，難言的思緒亂作一團，不由地又是一口烈酒下了肚。

    他只覺五臟六腑都灼熱得難受，咳嗽兩聲道：“我答應了你為神域付出所有，只為完成父神留下的遺願。如今我做到了，我跟阿拂反目成仇，甚至整個魔界都不再接納我、接納仙界……這下你滿意了嗎？”

    “……兄長。”

    見他仰頭往喉裡灌酒，一個勁使命想要灌醉自己的模樣，伏羲坐在床榻跟前陰沉著臉，握緊了拳頭。

    難不成真的是他做錯了嗎……？他這樣逼迫兄長達成了最後的目的，真的是錯的嗎……？不，絕對不是！父神向來高瞻遠矚，他預判到的未來之事定不會出錯，君拂那女人對仙界、對兄長都是一個禍害！

    他原本動搖的目光又起了堅定，道：“如今兄長喝醉了酒，怕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對於此事我們可以待清醒過後二三時辰再商議，現在什麼也別說，讓我出去喚婢女進來，好好伺候兄長醒酒纔是更加要緊。”

    說罷後，伏羲伸出手想要攙扶起醉得微醺的畫無骨，卻不曾想被一個“啪”地打落，力道不輕手背上立刻起了紅痕，觸目驚心。

    “……你們都沒錯，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畫無骨情緒激動，平日裏的冷漠盔甲消失殆盡，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個受了傷的失意人，正在不停發泄著積壓太過久的情緒。

    “……兄長。”

    “走開，都給我走開！”

    他甩開伏羲連連想要攙扶的手，咆哮著嘶吼著，與平日裏判若兩人。藉着醉酒的時候盡數將心事傾吐：“阿拂她如今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阡陌頂替了我的位置，阡陌站到了她的身邊！而我呢，我得到了所謂的道義，卻被迫與最心愛的人恩斷義絕！真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兄長……！”

    伏羲幾次想要制止住他的失態舉動皆被打了回來，望著如今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無法掙脫的畫無骨只覺心中亦是煎熬。這到底是自己的兄長，一而再再而三爲了君拂心傷的模樣，叫人看了都心有慼慼然。

    “過去的，都會過去的。你與她二人到底有緣無分，本就不是良配！今時今日三界中能列舉出來的大大小小轟動事件，十件裡只怕有一半是因她而起！這樣的女人兄長你怎麼就看不清呢！”他怒其不爭，即便撞了南牆也不知回頭，種種事實都表明了二人殊途，卻還是要這般糾扯不清！

    “……乾脆趁著一次，斷了吧？好不好？”

    “斷了……？”

    方纔情緒還似洶涌波濤滾滾襲來的畫無骨在這一刻卻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一瞬間所有激烈情緒戛然而止，面無表情冷淡非常。

    “……我何嘗不想斷了，我何嘗不知道神魔本就是大不該，是禁忌。”他聲音很輕，幾近低喃，“可是，我試過了，我不止一次嘗試過要放棄她，重新做回以前萬事不留心的瀟灑人。結果呢？我成了現在這般狼狽的模樣，若是沒有酒精的麻醉，只怕每一個時辰想得都是她。我的妻，那曾經是我的妻啊……”

    他猛地拳頭落下狠狠打在了床榻上，彷彿不解恨一般揮拳的動作不知停歇，即便右手已經血肉模糊，卻好似失了痛覺。

    “兄長！兄長！停下來，停下來好不好！？”

    伏羲在旁見他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再也顧不得許多一個箭步衝了過去，雙手有力地握緊了他的手腕，無論如何都不肯鬆手。

    “放開我！”

    “我不！”

    “今天說什麼我也不能在旁邊眼睜睜看著你如此傷害自己！別說身子承受不住，連我都是心裏不好受啊兄長！”他的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勸住，“……你先將殿門開啟讓我出去，我出去喚了侍婢給你準備醒酒的湯藥，待你清醒了就不會再難過了。好不好？”

    只要兄長不再醉意熏熏，定然能夠恢復平時的樣子！是了，一定是這樣！今天只是被酒精衝昏了神志，待日後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伏羲，你要這樣抓著我到什麼時候？”

    “兄長若是停止自殘的行為，我就鬆手！”

    “……不，我是說，你要用父神、用整個神域的名義壓制我、牽制我到什麼時候？”

    畫無骨搖搖頭，周身充斥著示意的頹然，好似短短時日就變了一個人，不再是人人口中以為那冷心冷面的大帝仙尊。如今的他不堪一擊，誰都可能成為最後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

    “我既然答應了你不再去找阿拂，定會遵守承諾絕不越界。同時我也請求你，莫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父神，一次又一次提醒我身上的重擔。那纔是我與阿拂之間最大的隔閡！”他粗喘著氣，仰頭將酒瓶裡的烈酒一飲而盡，隨後用力一甩，只聞“啪”

    地一聲脆響，瓷器燒製而成的酒罐子一分為二。

    “阿拂……阿拂……”

    畫無骨揪緊胸腔的衣襟，以一種極為狼狽的姿勢難耐地弓起身，嘴裏不停的反覆唸叨著君拂的名字。

    “本來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還有百柳谷、還有樸白山……這些，這些都是我們的共同回憶……”他頭抵著床榻，閉著眼嘴裏不停地道，“可是如今我卻把她丟了，我親手將一次次的機會都丟掉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如果他能夠早一點站出來擋在阿拂的前面；如果他能夠恨絕一些在兩難的境地中做了選擇後不再搖擺不定；如果他能夠一心一意不在意這麼多的規矩倫理……那麼他與阿拂之間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畫無骨緊閉著雙眼，意難平情緒激盪一陣又一陣，彷彿整顆心都揪緊了的難受，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體驗。空落落的，心底最重要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錯了，我們都錯了……如果可以，我願意付出一切只求阿拂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