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不管了(4)
“你怎麼在這裏?”
她捏了捏作痛的太陽穴,也不知是宿醉導致的鈍痛還是由此人出現的太過猝不及防引起,話中都是冷淡,顯然並無多大開心雀躍。
“我與阡陌二人前腳剛出了百柳谷回了魔界,後腳你就跟了過來,到底是何意?”她不知重瞳與其早就相會過了,只覺此刻萬般棘手麻煩,“選擇了天庭放棄了情分的是你,選擇大義成全了心中的道亦是你的願望,我都沒有任何餘地挽回,任由你一個人就做了決定。好不容易我的日子剛剛恢復平靜,你到底要如何做才肯滿意?放過我與阡陌一條生路?”
畫無骨對二人的偶遇也是始料未及,心底升騰起的一絲絲喜悅都在這先聲奪人的質問下消散了,只覺這樣的相遇場面與想象中大相徑庭。
“我竟從來未曾想到,有一天我會被一而再再而三逼問到好幾次無言以對的境地。”他起了無奈,卻仍舊面無波瀾,“我本打算來看一看你的傷勢,順便再想與你說一會兒話。可方纔在大殿中久待的時間過多,如今怕是沒有剩餘的空暇停留了……聽你說話時中氣十足,呼吸穩定,想必已經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君拂聞言一怔,想再說些什麼又盡數嚥了回去,臉上神色複雜極了,保持著一定距離不曾卸下心防。
“孃親……?你在外面待著做什麼?”
許是她離開的時間太過久了,這才引得在殿內等候的阡陌放心不下,聽聞一陣交談聲傳來,以為是被同僚又拌住了腳步。
“跟何人聊天說了這麼許久,外頭天涼,你穿得少……”
他將手中的外衣披過了君拂的肩頭,抬眼望去這才注意到了前方的畫無骨,未說盡的話語戛然而止,本能的上前做戒備狀態,唯恐又發生昨日之事。
“你來做什麼?”
畫無骨一掃二人身上單薄的裏衣,袖擺中的手猛地攥緊。方纔在殿中重瞳的話語一閃而過,這才明白一句“相伴”的話中深意。原本,她身邊的人是自己……可結果卻被斷了乾淨,親眼目睹這般場景!
他心中有怒可卻不敢發,害怕再一次出手只會離阿拂越來越遠,可到底還是聲調沉了幾分,不答反問道:“你們二人同寢在一個殿中,是否有些於理不合?傳出去只會說輩分亂了,旁人聽了背後議論紛紛。”
“笑話?”
阡陌先一步在君拂前面開了口,握住她身側的手仿若珍寶。這段極盡爭取才有了希望的關係,竟然三言兩語被稱作“笑話”,甚至輩分一詞都出了口,如何能忍。
“你莫不是忘了,當初還是你一劍將我致命,這才浴火重生,恢復了祝融的記憶。”他話語似冰渣,直直地戳人最防不勝防處,“三界都知道,我是祝融,天地所生之子,無任何家中族親,更無任何輩分可言。若不是被盤古步步緊逼我也不會歷劫轉生成了嬰孩,並且被阿拂帶去賜名阡陌,有了第二重身份。”
他望向擔憂而視的君拂,安撫一笑說:“人人都知我是祝融,如今與阿拂心意互通又有何不可?我之所以現在仍舊以阡陌的身份行事,喚她為孃親,那是因為我最珍惜的、最放不下的就是二人的過去……可這並不代表,你能夠隨意胡亂置喙,甚至強行用一段收養身份空口污衊。”
君拂只覺一陣陣暖意涌入心頭,回握收緊了手,更多的一切都在不言中。今生能在意外之下救下阡陌,只怕是天道對自己最為照料有加的時候了吧……
“……是啊,這些亦是我心中所想。”她甜甜一笑,露出的笑容是畫無骨許久未見過的,那麼心滿意足、那麼滿心滿眼全然無芥蒂……也是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放掉了什麼……
望著二人惺惺相惜的模樣,畫無骨倍感刺目又心起愁思,無數次在昨夜裏想要說出口的話都成了雲煙,只有悲痛、苦澀纔是真的。
“你能夠這麼珍視她,就夠了。”他話語澀澀,不知用了多少自制力才壓下了嫉恨,淡淡道,“我此番前來只是爲了昨日之事不放心來瞧一瞧,並無與你們作對的意思。現在見到了人,我也正好讓小廝帶路出了魔宮,就此告別將一切都過眼雲煙,忘了吧。”
若是她真的快樂,現下放手何嘗不是一種成全?三人之中必定有一個人悵然若失,過去是阡陌,現如今不過變成了自己罷了。
“祝福你們。”
他留下一句恭賀,就不再停留往長廊外走去,身旁一直站立不敢吭聲的小廝這才急忙對君拂與阡陌行了一禮,跑了上去盡職盡責做那帶路人。
“就這麼走了?”
阡陌半信半疑地一個挑眉,望著漸行漸遠的人影仍是不放心,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這才徹底相信畫無骨竟是祝福了他們。
“何時此人如此大度,不吵不鬧就直接離開?”他話中詫異,道,“我本以為今天又是一番糾纏不休才能結束一切,誰曾想他這般一反平常,倒叫我一時間不敢相信了。”
“……是啊。”
君拂亦是怔楞,太過反常惹得現下不知如何應對,站在長廊處就這麼直直地望著畫無骨消失不見的方向,心中愕然不比阡陌少。
“我以為,他這樣誓不罷休的性子,定是吵鬧不休的……”她揪住胸前衣襟,咬咬唇說,“可現在這樣,更讓我心生不安,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要出了事纔好。”
阡陌見她憂心忡忡的模樣,手臂一攬將這嬌小的人兒摟入了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極盡安撫道:“算了,算了。莫要因為未知的事情過度憂愁,外面風大,我們先進去吧?”
“好。”
“昨兒你喝得不知收斂,現在剛醒來可否頭還疼?要不要吩咐侍婢給你準備一些湯藥,解解酒氣?”
“都可以。”
……
……
兩人的對話隨著殿門的關合沒了聲息,微涼的風在長廊處呼嘯而過,吹散了掉了一地的落葉,惹得正在打掃的侍婢抱怨連連,只覺這深秋厭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