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什麼都不記得(3)
過了晌午,兩人食腹大飽以後,一人打掃整理狼藉,一人在旁磨刀霍霍,用木枝打造出尖利的箭矢。
待巖洞內恢復乾淨後,風憶塵這才坐到木淋汐身旁圓石上,肅了神情,褪了溫和。
“淋汐,從一開始你不願意告訴我你往何處來,不論是身世、來歷皆模糊帶過,不讓我知曉。”他斟酌詞彙,終於捅破了這層砂紙,“可昨夜,你替我療傷時,在無意間使出的木府術法、魔界妖法和樸白山仙法,皆讓我心裏震驚,不得不打探究竟。”
他望向她此刻面紗下模糊輪廓的臉頰,一字一頓問道:“淋汐,你,究竟是何人?”
木淋汐手上動作一頓,樹枝磨磋的聲響戛然而止,慌亂神色一閃而過,也沒了再往下打磨的念頭。
她臉一轉,背向風憶塵不願相對,就連語態都不似先前熟稔,充滿了疏離:“為什麼這麼問?我就是木淋汐,從人族來,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很顯然這個問題觸及了她的底線,讓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開。
風憶塵又豈會察覺不到這驟降的氣氛溫度,心裏雖痛惜可卻明白如今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開了口,那就別無選擇,只好繼續追問下去。
他將人兒背對的身子轉首相視,道:“淋汐,你隻身一人來到孤人島,小小年紀卻一身不可莫測的修為本領,任何咒法只需講上一遍,你就能全數掌握。而這,又豈是一句普普通通就能解釋過去的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
木淋汐用力搖頭,雙手打下肩膀上的禁錮,一個用力起身,就要往外而去。
“趁天還有一些光照,我去看看周圍佈置的獸鉗。”她匆匆尋了一個藉口,想要慌亂逃避,“你傷勢剛好,好好休息,莫要等我了。”
風憶塵無奈地拉住她的手腕,站起身不願放開。
他又何嘗不明白這人兒的小心思,從開始起就這樣一逃再逃,往日自己縱容她,可今天既然談到了中途,說什麼也不能半途而廢。
“淋汐,你要這樣瞞著我到什麼時候,難道這一個月的相處下,你對我的為人還不瞭解嗎?”他大感痛心,目帶失望,“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木淋汐站在原地,一雙杏眼中充斥著複雜,小巧的五官團團皺在一起,任何人看了都知道她此刻的糾結與矛盾。
兩人都不再開口,保持著現在一走一拉的姿勢,誰也不願意妥協,眼看獸鳴低吼,黑夜來臨,而這山岩洞內的氣氛,凝滯到凍結。
良久後,風憶塵才鬆開手,無奈笑道:“罷了,既然你不願意說,肯定是有你的苦衷,我不逼你了,早些歇息吧。”
他大手撫上她的腦袋,安撫地來回溫和起整理她散亂的髮鬢,一下又一下,包含了滿腔的寬容。
木淋汐在這一刻,為他毫無保留的溫柔感動,也為自己的隱瞞而愧疚難當。鬆動的心房枷鎖徹底脫落,她藉着黑夜的情緒化,一股腦將擠壓已久的秘密傾瀉而出。
“憶塵!”她回首呼喚,緩聲開了口,“我真的不知道你口中所說的妖法與仙法到底是如何回事,因為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見眼前的背影一頓,手拉住他的衣襬低聲回憶道:“我只知道,自己在長洲城的一個客棧莫名醒來,被相遇的木大哥帶回了木府,他們人很好,對我也很好。教我規矩,傳我術法……”
“後來,我懂事了,明白不該一直這樣打擾他們一家,所以才四處遊蕩,到了孤人島短期定居。”
風憶塵這才瞭然她一手的木系術法從何而來,可又對她口中所說的“不記得”半信半疑,疑慮叢生不得其解。
“淋汐,你可願意摘下面紗,以真面目示人?”他一臉嚴肅,提出質疑,“從一開始見到你,我就好奇,你為何這樣遮遮掩掩,莫非是有難言之隱?”
若真是面容損傷,風憶塵也就不打算追究到底,可若是別有目的,今天只好得罪了。
木淋汐猶豫地咬緊唇,回憶起木老爺子臨別時千叮嚀萬囑咐的話語,告訴她沒到迫不得已,面紗不能揭下。
她一抬眼,對上眼前人光明磊落的視線,既溫和又可靠。
憶塵是值得相信的……
她不禁心道,堅定了決心。雙手毅然決然抬起,一把掀開了面紗。
在摘下面紗,窺探到木淋汐真面目之後,風憶塵不禁大感吃驚,腳步連連往後退了幾步。
難怪,難怪……!
難怪他從一開始處處閃神,在她身上一直察覺到莫名熟悉的異樣感;難怪她會使用魔界妖法、樸白仙術;難怪她會被木府收留!!
“想不到,你,竟是她……”
風憶塵恍惚神色,視線攢住那杏眼瓊鼻、櫻唇小臉緊緊不放,越看越像,越看越發肯定了心裏的猜測。
他不禁回想過去,在三界鼎力交戰衝突的那一日起,他站在仙界陣營下方,遙遙看見的魔界君王——君拂的模樣。在這一刻,與之不斷重疊,竟無一處不差,無一處不吻合!
木淋汐見他一直晦暗不明的臉色,忙不迭地重又戴上了面紗。
為何,憶塵見到自己的臉,會如此奇怪?
她不禁雙手拂上臉頰,心中升騰起一陣又一陣的莫名怪異。
木淋汐從一開始就對自己的來歷倍感好奇,此刻瞧見他這反應以後,這種感覺便更加深刻,揮之不去。
她不由反問道:“你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自己,難道與“她”,有什麼聯絡不成?
風憶塵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在這時候才真正相信木淋汐是真的忘記了。
她不記得“她”是誰,不記得過去,也不記得為何會突然降生……這所有的謎團,恐怕只有木府的人能夠為他一解困惑。
“我與木府算是舊相識了,許久未見,是時候有些事情,得去問問清楚。”他沉聲一嘆,道,“好好睡吧,等過幾日,我們一起離開孤人島,回長洲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