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從始至終,一個愛字(1)
畫無骨收回被拒的手,悵然不已,見她飛離而去在空中劃過的雲流痕跡,一道道成了細小的白繩,似牽引住了他的心神。
“什麼叫,她會把阿拂還給我?……”他輕聲低喃,百般不解,這心中是越發放不下了。
若是就這樣讓她留下一團疑惑倏然離開,徒留自己在這迷惘猜測,只怕心境都會因此事不穩、動搖。
畫無骨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如今遇到了讓他迷惑的人、迷惑的事,那麼就絕對不允許就此放任,隨波逐流。
“看來,還是得跟上去看看。”淡聲開口,起身撫平白袍褶皺,上前一步踏空於雲層之中,雙手掐訣操控,驅使著腳下雲霧追隨前方若隱若現的身影而去。
滅世從未想過他會這樣執著,自認為把話說開了、說透了以後,兩人便再無瓜葛。
因此她可從未多加留意到後方之人,一顆心承載滿了前塵舊事,就連視線都是非常飄忽不定,心不在焉的神色太過明顯。
也不知,她到底要去何方?
畫無骨不禁暗暗猜測,疾速拂過的大風吹得兩隻衣袍鼓鼓,眸中暗光莫測,始終保持在數十米開外的位置,斂去一身氣息。
兩人一前一後,越過了無數個人族城鎮,自然風光。前方的滅世,終於有所停頓,在一處小樹林中翩然降下。
身形隱在叢林暗處,她透過斑斑綠影,去打量不遠處人來人往的玄色城門,高高聳立的城牆上赫然寫著“長洲城”三個大字。
這長洲城,隸屬人族吳國地界,是與相鄰魏國的交界點。這裏融合了兩國各不相同、各有千秋的民族文化,是一座高度繁華的城鎮。而在街道上最常見的就是穿著式樣各不相同、彼此通商的兩國旅人,人頭攢動,水洩不通。
她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它。
滅世沉在暗中,思緒莫測,遙遙站在長洲城外百米開外,一直未有動作。
陷入了沉思的她,並未發現身後倏然閃現而又迅速隱沒的微光,身側兩隻纖細的手腕在月匈前合十,掌心中升騰出的暗**氣絲絲縈繞指尖。
她這是要做什麼?
畫無骨在一開始降落之時,便迅速往身上疊加了隱身咒的效力,符咒光芒迅速閃現而過,人便已經沒入了蔥鬱的樹叢堆中。
望著前方閉眼低喃咒法的滅世,再去瞧魔氣浮現在半空中刻畫而出的結印圖騰,他面上寒色凜凜,握緊的手掌青筋鼓起。
“這是,生死咒……”
沒錯,滅世要結印的咒法,正是生死咒。
她打從離開不周山以後便決定了要啟用這古老的禁咒,即使它以是施咒人的生命力為媒介,可一想到此咒的效用後,便毅然決然,不帶猶豫。
神識操縱著魔氣跟隨著記憶中的圖騰式樣一直不斷描摩,半空中已經成形的結印圖騰在暗色中發出血色紅光,即便別人不知這是何咒法,可卻能感受到它極其不祥的邪氣。
“最後的最後,就差我的一滴血了。”她睜開眼,見這飄浮的圖騰心滿意足地笑了,“南蕭,沒想到都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沒能硬下心腸忘掉你。”
不過,等會以後,她便能一直一直呆在他身邊了……
“生死咒啊……它最大的好處,便是能讓我化為魂靈,永生永世呆在心愛之人身旁,這一次,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將我趕走了……”
滅世話中悽楚,頹然卑微,左手的食指隨著心念一動迅速幻化成了鋒芒刀尖,毫不猶豫地對著自己的手腕劃下一道血口。
以血液為陣眼,施咒人生命力為媒介。生死咒一旦完成,施咒人便會在這一刻起,生命力逐漸被圖騰吸噬,即使再過強悍、修為再過深厚,也會從此變得弱不禁風,身體孱弱的程度僅次於人族體質。
“去吧,讓我到他的身邊去……”
她在這一刻甚至露出了明媚笑意,執念過深、壓抑成疾,所有的心意都開始扭曲,病態化。隨著點點血滴吸附於圖騰之上,原本兇獸滅世無盡生命的命格驟然被禁術強制發生了改變!
圖騰頓時紅光大作,光芒包裹住她的全身,一瞬間身體涌上來的挫骨揚灰之痛,不亞於肉身重塑、骨骼重造。
見眼前人的身子竟然逐漸開始變得虛無,時不時變成透明化狀態。畫無骨此刻哪裏還能安靜待下去,疾步匆匆上前去,全力一擊想要揮退紅光,結果卻被它盡數反彈了回來,自己的六成神力猝不及防地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連連後腿了幾步,唇角溢位鮮血,見這禁咒威力如此之大,不由厲聲大喝,道:“滅世,你瘋了嗎!難道不知此咒的後果!”
早在父神在世,他便要求自己將所有記載有關禁忌法咒的古書全部熟悉透徹,為的就是制止這些迷了心竅的神魔人士,知法犯法,擾亂天道秩序。
而這生死咒,更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它若是一旦結下契約,便再無退路可退!
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在等待中前方紅光終於散去,可伴隨著的卻是滅世的肉身也憑空消散,只餘一縷魂靈搖曳在原地,在黑暗中發出瑩瑩白光。
這,難道是她心中所求嗎?……
畫無骨倍感痛心,伸手去觸碰這魂靈形態的她,結果不出預料地穿透而過,如虛無縹緲的空氣。
“你到底為何要這樣做!這種行為簡直愚蠢至極!”他冷氣十足,怒到了極點,難道就因為咒法那生死相隨的可笑作用,就能如此不顧及自己性命了嗎?!
更何況,她不只是滅世,也更是阿拂!如今這樣貿然的行為,擅自與禁咒締結了契約,讓他如何能夠不心急、不生氣?
化為魂靈形態的滅世,周身散發出瑩瑩柔光,在感知到畫無骨的存在時,不由心下驚訝,沒想到他竟會跟蹤自己。
“我當然知道生死咒的後果。”她轉身,定定看著此刻寒氣逼人的畫無骨道,“可那又如何?我在雲流之上就跟你說得很清楚,我是滅世,不是君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