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陳年舊事(3)
她似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眉頭緊皺,戾氣重又縈繞周身。
畫無骨一直都在認真聽著著段故事,察覺到滅世的突然變化後,心裏捋了捋走向,估摸著時間。
父神開天闢地,為九州大地的初步形成奠定了必不可少的基礎。而後隨著天道誕生,有了靈氣跟生機,萬物復甦,蟲魚走獸開始繁衍,那麼……
缺的就是推動九州大地發展前進的人類了。
他有了答案,心下了然,開口問道:“女媧、祝融、共工這三位上古神尊雖降生的比父神晚,可仍舊是屬於那個時期的英偉人物。”
千萬年都過去了,他們也該出現在歷史舞臺之上了……捏土造人、教會他們如何用火、如何制服大水……種種豐功偉績,在古書中佔據著不可磨滅的地位。
滅世見他一點就透,隨意幾句話中就能猜出自己心中所想,難得的有了一絲另眼相看,對他瞬間印象改觀。
“你倒是個聰明的。”她讚賞一點頭,順著他的話頭說了下去,“沒錯,女媧最先降生,她稱盤古為父神,最善變化之能,一日就能化七十多變。”
“她以黃泥仿照自己摶土造人,創造了九州大地人魔神三界鼎力的局面。”
“祝融,以火施化,號為赤帝,祝天地之融。在女媧造就人類後,賦予了他們造火的能力,教會了他們如何使用火。”
“共工氏一族向來是治水世家,降生以後天道賦予了她水靈力法系,當時的人類尚且弱小,面對大自然的洪水侵襲,是她主動化解、治癒災害。”
三言兩語壓根道不盡他們幾人在史冊中的宏偉地位,而她自己呢?
滅世不禁苦笑,回想起千萬年的故事,果然前期過得有多滿足,這種幸福對她來說就是奢侈,後面天道自會讓她一一償還。
女媧、共工、祝融的降生於當時的她無產生多大心裏負擔,她與南蕭兩人已經在修羅共住了許久。
每一天的曼陀羅花海美景,磅礴大氣的層層山岩,讓她忘卻了自己是兇獸滅世,忘卻了外界浮華,周身祥和安寧不問世事,只想就這樣長長久久的過一輩子。
正因為過得太過安逸幸福,以至於在變故重重突生之時,纔會使得她手足無措,心神動搖,神智不定。
“那一天,我本以為跟尋常一樣,可是,我錯了……”
她怔怔出神,想到不周山頂壓下來的巨大痛楚,如今整塊後背彷彿都在隱隱作痛。
盤古從未想過繞過她,也許在混沌相遇之時就對在黑暗中誕生的她起了殺心。
而後期忙於建設九州大地才使得暫且放過了她安寧度日千萬餘年。一直待女媧、共工、祝融降生後,幾人立馬聯合商議,找尋她的身影,打算除掉她。
滅世在混沌初期被盤古震碎了初化成形的獸丹後,這往後千萬年被難得的平靜衝昏了頭腦,原本有數次凝聚人形、修為大漲的機會,都被她拋之腦後。
於是,在山脈小屋前被不請自來的女媧、共工、祝融以及隨後的盤古圍堵時,她除了苦苦哀求、無助又狼狽之外,別無他法。
“那南蕭呢,他與你同住一起,為何不救你?”
畫無骨凝眉一皺,寒氣凜凜。
若是以友人相稱,即使南蕭此人對滅世並無多餘情感,可就衝這千萬年相伴的情誼,如何也應該挺身而出,救下她於水深火熱境地。
畫無骨每次的提問都能戳中她內心深處最想遮蓋的要害處,此刻也並不例外,長久難癒合的傷疤血淋淋地在心口處淌血。
她嘴角嘲諷一勾,嗤笑出聲,道:“是啊,連你都明白當時這個道理,出手相助……”
可是南蕭,他,並沒有。
在被祝融火攻打傷、共工水神力禁錮不得脫身之時,女媧的攻勢、盤古的攻勢一道接一道,打在初期本就尚未逐漸成形的她身上,灼燒的巨痛卻抵不過心裏的寒意。
因為她能透過空中四溢的各方靈氣,視線筆直地望進門口背手站立的南蕭眸中,那瞳孔深處的漠然比身體遭受的痛更加讓人不寒而慄。
“最後我逃跑了。”滅世喃喃出聲,臉色蒼白,“再這樣被打下去,真的會身影消散,重歸混沌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孑然一身的孤獨,這樣的結局讓她驚恐害怕,所以她逃了。
逃離了這豔麗似火的曼陀羅花海,逃離了這片南蕭曾經帶她一起來的修羅,身上白毛被真火糊成一團,就連龍角都缺一塊。
畫無骨痛色一閃而過,雙手在身側屢屢握緊而後鬆開,強壓下想要抱她入懷的衝動。
“後來呢?”他雖然知道了滅世的結局,可還是想要弄清楚她在這之前到底受了多少傷害。
“我回了過去的小木屋。”滅世低眉瞧不清神色,淡淡道,“那裏除了堆積幾釐米厚的塵灰,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我清理出一方床榻,在那睡了一晚。”
夜晚睹物思人,想到過去南蕭對她的照拂,再去比對方纔他漠然冷視,見死不救,怎麼想都如一場不真實的夢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日,她便回去了。
心有惴惴,很有可能女媧、共工、祝融、盤古四人就守在那裏等著甕中捉鱉,危險重重,可她還是選擇回去了。
她想要親自去問問他,得到答案。
“我那一夜沒睡好,應該可以說是壓根沒睡,兩隻眼眶青黑,再加上狼狽的逃命,壓根沒時間打理著裝。”
滅世憶起當她小心翼翼踏入修羅山脈,踏入院落時,對上的正是南蕭不加掩飾的厭惡視線。
他仍舊一身得體獸樣圖騰黑袍,肩披同色系披風,薄唇緊抿,似乎沒想到她還會回來。
況且,對比上自己一身狼狽,他的確是太過乾淨、太過耀眼了一些。
“我當時一進去,氣勢就矮了半截,更遑論卑微到骨子裏的感情。”
“一見誤終身,他恐怕是天道特意加之給我的劫難。”
滅世身後的髮絲微微飛揚,掃到畫無骨的身上,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心緒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