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食物中毒
鍾邈得了命令,立即拿起自己隨身攜帶的醫藥箱,走到了一名公子哥的旁邊。那公子哥,好巧不巧,正是今日詩會上,第一個賦詩的男子,太常寺卿的嫡子,周禮。
周禮原就生得瘦弱,此時因腹痛的折磨,更顯得虛弱蒼白。鍾邈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片刻過後:他道:“確實是食物中毒,好在,不算嚴重。”
“需要準備什麼藥材?”柳涵璟見多了這樣的情況,立即問道。
“多準備些瓜蒂、赤小豆、人蔘蘆、生山梔子這幾味藥,要催吐。”鍾邈道。
“好,我去買,這附近的藥房,我熟悉。”一直安靜不作聲的墨珏,彷彿終於找到了他可以做的事。話音剛落,也不待鍾邈迴應,一個閃身,就離開了花園。
墨珏辦事,柳涵璟和鍾邈,自然都十分放心。
鍾邈見情況不算緊急,這才向眾人解釋道:“今日的膳食中,有一道半生的魚片,甘甜肥美。但這魚並非河魚,而是一種不太常見的海魚,因著未曾煮熟,所以有些毒素殘留。”他說著,又拿起桌上的一盞茶,道:“這涼茶,恰恰激發了這海魚的毒性,尤其是體質本來就有些差的姑娘,這三月早春的天氣,是受不了這寒意夾擊的,這纔會腹痛難耐。”
有人聽到鍾邈說得煞有介事的模樣,卻突然質疑道:“你中午明明也和我們一塊用膳的,那你當時怎麼不說?”
他這話一說出口,就見不少人,同樣投來了埋怨的目光。
鍾邈一笑,也不在意,道:“我只是恰巧有些醫術,治病救人是情分。不是你花錢請的大夫,救你不是我的本分。再說,魚片我本就不愛吃,中午根本沒有動那盤菜,我是把了那位周公子的脈後,纔想到是中午那盤魚片引起的。”
他們這裏的對話,自然也傳到了其他人耳朵裡,明事理的賓客立即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鍾邈不緊不慢地說:“墨公子已經去買藥了,一會煎好了瓜蒂湯,你們喝進去,將中午的食物吐出來便是。排洩的方式雖然快,但太過傷身體,本來就虛,經此一場,回去後怕是要大病一場。”他話音剛落,那兩個太醫手一抖,他們原本確實是想要用些巴豆之類的藥物,讓這些病人服下,立竿見影,排洩完也就沒事了。但聽鍾邈這麼一解釋,也覺得慚愧,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他們卻圖個省力。幸好,他們還沒來得及,將醫治方法告訴其他人,尚可保住些顏面。
“我中午也吃了些魚片,如何就沒事?”柳涵璟見事情緩和下來,這才問道。
確實如此,賓客並非人人中毒。
鍾邈笑道:“小侯爺你身體好,且沒有貪食。本來,吃少量的海魚,亦是無關緊要的,只是體質不好的人吃得多了,再加上涼茶,纔會出現問題罷了。”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也就放下心來了。
長公主聽聞是海魚導致的腹痛,自然十分憤怒,她要給眾人一個交代,便找來了中午管事的廚子一問,這才知道,原來中午餐桌上的那道生魚片,確實是海魚做的。
廚子一聽說,中午的膳食,吃出了問題,哪還敢有半分隱瞞,立即戰戰兢兢地跪到了地上:“是小的糊塗,今日去市場上買魚,河魚量少個頭小,有些看不上眼。倒是那旁邊的海魚,色澤好,個頭大,我想著難得吃些海魚也不礙事,哪曾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
大部分海魚確實無毒,只是盛京城地處內陸,城中百姓一貫看不起海魚海蝦,認為那是漁人才會吃的食物。但其實這些富家公子哥,又哪裏分得出,海魚還是河魚,左右不都是一個吃嗎?
“糊塗,真是糊塗,哪戶人家會用海魚來招待客人?傳出去,還以為我公主府,和那寇民無異。”長公主十分氣憤,事情在她府裡發生,她總要懲罰一下這個管事的廚子。
“好了,帶下去,斷其一條手臂吧,否則,不知道下回,他是不是還要把河豚端上桌。”長公主揮了揮手,無奈地說道。
其實這樣的處罰,放在高門大戶裡,已經算是輕的了。即使帶下去殺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做法。僕人一個個小小的錯誤,讓主子丟光了面子不說,還讓賓客食物中毒。幸好,今日長公主的身份是最高的,其他賓客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會過多追究。但若是今日皇帝也在此,吃壞了龍體,哪怕是長公主,也難辭其咎,箇中之事,輕重也不過是看主人一張嘴罷了。
“其他負責打下手的廚子也一併逐出公主府,看到海魚也不加阻止,不配當公主府的廚子。”長公主冷聲吩咐道。
君子蘭詩會,最終以這樣不歡而散的局面告終,第二輪詩會自然也就此作罷,也幸好那些侍從丫鬟沒有進食,尚且有能力照顧自家的主子,情況還不算太糟糕。
墨珏買來了藥,鍾邈將幾味藥按照比例,煮了一鍋瓜蒂湯,讓中毒的幾人一一服下,過會兒,果然服藥的人都將中午的食物吐了出來,雖然身體虛弱了些,但至少不再腹痛難耐。
原本清幽雅緻的花園中,此時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也就只有鍾邈一人,面不改色地給眾人一一把脈,針對每個人身體情況,給出後續的調理方子。
經此食物中毒一事,倒是讓鍾邈博了個好名聲。
“昭吟,你不去當太醫院判真是可惜了。”離開公主府的路上,柳涵璟調侃道。
“那可要累死我了。”鍾邈連連搖手。
“怎麼說?”豫王並未乘坐轎子,反倒和柳涵璟幾人一起走著。
“我剛剛給那些人把過脈,嘖,盛京城的公子哥呀,都被酒色掏空了身體。那些小姐姑娘,身體也太虛了,以後少不得要受些生育之苦。”鍾邈邊走邊感嘆道。
“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豫王似有些不解,跟不上鍾邈跳躍的思維。
“我若是當了太醫院判,肯定見不得那些妃子公主,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一定要從源頭上,調理好他們的身體。那你說,我豈不是要累死,日日為皇帝一家老小買命。”鍾邈哭喪著臉,他雖然想去太醫院瞧瞧,有什麼寶貝藥材,但如果以後只能過上忙得像陀螺一樣的日子,也實非他所願。”
“在其位,謀其職。鍾公子醫者仁心,當真讓本王佩服。”尉遲晟真心地稱讚道。
一旁的謝衡拉著馬車,靜靜聽著幾人說話,專心扮演著侯府的小廝的角色。雖然面前站著的那個紫袍青年,是他的親生哥哥,但從小親情淡漠的他,對著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卻並未產生任何依戀之情。
尉遲晟時不時地回頭看向那輛馬車,柳清慧坐在馬車裏,他總免不了要多看幾眼。他自然也注意到,那個沉默地拉著馬車韁繩的少年。像是一匹獨自行走在沙漠裡的豹,敏捷而矯健,伺機而動。
柳涵璟此前已經向他介紹過謝衡的身份,是故人之徒,來盛京城歷練一番的,卻並未告知,謝衡真實身份。畢竟如今豫王和他們交好,也不過是因為柳清慧的緣故,以後會不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如今還不好說,謝衡的身份畢竟事關重大,不到最後關頭,柳涵璟是不會輕易告知其他人的,甚至連朋友相稱的墨珏,他也不會冒這個險。
回到侯府後,自然免不了府里長輩的一番關心,去公主府赴宴,本就是一種殊榮,柳涵璟大致將今日詩會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下,接著便叫上了宣平侯和柳士茂,三人一同前往書房,柳涵璟打算告知他們,豫王殿下的意思。
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瞭解過柳清慧的想法了,雖然她含羞帶怯,但眼神裡的堅定也是不容置疑的。她的堂妹能找到像豫王這樣優秀的夫君,他也十分欣喜。
“爹爹,二叔,我有事想與你們說。”柳涵璟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哦,何事?”兩人亦是十分疑惑,尤其是柳士茂,雖然侄子和自己關係不錯,但實在想不通,什麼事情如此重要,君子蘭詩會回來後,柳涵璟沒稍作休息,就要和他們關起門來談,還叫上了他這個二叔。
“你們覺得,豫王殿下如何?”柳涵璟打算先問一問兩人,對豫王的印象如何。
“六皇子?”宣平侯摸著下巴上的鬍鬚,沉吟片刻,道:“不顯山不露水,不好評價。”
柳士茂附和道:“年紀小了些,上頭那幾位壓著呢。”
宣平侯似突然想到一事,忙問:“璟兒,你不會是想要讓侯府,站六皇子吧?”
“這倒也不是。”柳涵璟笑道,安撫著爹爹的情緒。
“要想屹立不倒,不站隊纔是最穩妥的,雖說站對了,往後多的是飛黃騰達的機會,但上頭那幾位,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結果,不好說啊。”柳士茂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