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郎才女貌
酒杯晃晃悠悠地繼續順著水流而下,這回,它停在了一個姑娘面前。
那姑娘也是個灑脫的女子,並未忸怩推脫。只不過她拿過了酒杯,卻並未將杯中之酒飲下,而是將酒杯遞給了侍女,而她則拿過身旁的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大寧朝,女子皆不善飲酒,故而有此區別。
喝過茶水,那女子也作了一首詩,畢竟前來參加詩會的人,多少都是有些真材實學的。
曲水流觴就以這個形式,繼續展開著,也虧得小溪蜿蜒曲折,若是一馬平川的河流,那這酒杯多半是不會停下的。
因著柳涵璟他們坐在小溪的中下游,所以此刻他們便各自閒談著。
豫王時不時地會看向對面的柳清慧,只是姑娘家的,到底顧及面子,往往和豫王一對上視線,便立刻往旁邊看去了,然後豫王就會發出愉悅的輕笑聲。
“豫王殿下,何事笑得如此開心?”柳涵璟此時不再顧及和豫王殿下的關係,直接問了出來,畢竟現在大夥的目光,可都在對岸的姑娘身上。
“你的堂妹,一直不敢看我。”豫王的心情果然很好,說話間還帶著笑意。
“那是自然,小女兒家,殿下你多擔待些。”
“嗯,待會休息的時候,我想和她說說話。”豫王殿下道。
“你可安排好了?”柳涵璟倒是不知,這詩會中場還有休息的。
“嗯,長公主府的禪房內,到時候我在那裏等她。”豫王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西邊,柳涵璟自然會意。
柳涵璟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小溪較為筆直的一小截,照理說,那酒杯應當是不會停在他們面前的。但意外偏偏發生了,酒杯因為一條小魚躍出水面,濺起的浪花,堪堪停住了,並且在原地打轉,眾人的目光立即都看了過來。
這酒杯所停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豫王和柳清慧中間,這酒杯算是誰的,著實有些難以定論。
“晟兒,你便和那姑娘各作一首詩吧。”不遠處,長公主隔著珠簾輕輕說道。
“是。”豫王和柳清慧紛紛稱是。
這個巧合,連柳涵璟都感到意外,這酒杯竟然會因為一條魚而停住,要說豫王和柳清慧沒點緣分,連他都沒法不信了。
尉遲晟拿過那個酒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的姑娘,而柳清慧則故作大方地拿起茶杯,豫王見狀,隔空做了個碰杯的動作,兩人各自將杯中之物飲盡。
“柳姑娘,本王先賦詩一首,如何?”
“好。”柳清慧應聲,便坐了下來。
花中稱君子,案上置蘭盆。
孟冬初擎蕾,臘月已展心。
冰肌奪雪色,凍臉竟梅痕。
雖無傲寒骨,也是不爭春。
豫王此詩,用詞質樸,讚頌了君子蘭無慾無求的一身傲骨,眾人紛紛鼓掌,待掌聲漸漸停下,眾人這纔將目光投向了柳清慧。
溫婉嫻靜的柳侍郎嫡女,實則也是一個不錯的當家主母人選,只是柳家一向低調,眾人對這對姐妹花,也就沒什麼印象。不想今日一見,驚歎於柳家人當真都是龍鳳天姿。柳清慧端莊大方,柳清嫿古靈嬌憨,柳涵璟風華絕代,甚至連那兩個侍從,都俊朗的遠勝於其他主子,當真讓人嫉妒的很。
尉遲晟自然注意到了別人的目光,自己的姑娘,怎麼容許別人窺探呢,於是他道:“柳姑娘,那便輪到你來作詩了。”
柳清慧點點了頭,她自然早就在腹中打好了草稿,同樣是以君子蘭為題材的。
新妝才罷採蘭時,忽見同心吐一枝。
珍重天公裁剪意,妝成斂拜喜盈眉。
女子的詩,到底不如男子的大氣,更多的,透露出的,更多的是一些小女兒家的心思。
尉遲晟是第一個鼓掌的,他大笑:“好詩好詩。”他能從柳清慧的詩中,感覺出,她亦是有些喜歡他的,否則何以在這樣的場合,詠同心君子蘭呢?
柳清慧朝他盈盈一個拂身,然後便重新坐到了蒲團上。只聽一旁的柳清嫿朝她吐了吐舌頭:“清慧,你可真厲害,出口成章,我就不會了,幸好那酒杯,沒有停在我面前。”
“誰叫你以往不好好聽夫子講學的。”柳清慧雖這麼說著,心裏卻不由得想到剛剛那首詩,不知豫王是否能明白,她的心意。上元節那日,他救了她,送她回府,她就有些心動了。只是到底身份懸殊,她免不了有些擔憂。
第一輪的曲水流觴結束後,長公主便發話,讓眾人稍作休息,過會再進行一輪。
柳涵璟走到了柳清慧姐妹身邊,和柳清慧說了豫王的安排,然後他們一併離開了花園。但這並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畢竟不少人要出恭,都擠在一處可不行。
柳涵璟對著領路的小廝道:“哪裏的恭房人比較少?”
小廝便帶領著他們一行人,去了西側的一個恭房,柳涵璟心道,這恭房離西邊的禪房較遠,自然行不通,便對鍾邈道:“昭吟,你不是很急嗎?你快去吧。”
鍾邈自然照辦。墨珏不明白他們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就聽見柳涵璟問:“那過去還有恭房嗎?就一間可不夠。我們都要出恭。”
柳涵璟的語氣稀疏平常,彷彿在問,前面還有路嗎?但這話聽得墨珏卻更是奇怪,他當即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出恭,便道:“我就在此等鍾邈吧。”
柳涵璟則由小廝帶路,繼續找下一個恭房。
然而,遇到的第二個恭房,依舊離禪房有些遠,所以他只好對謝衡道:“衡兒,這個恭房就你用吧。”
小廝無奈,繼續帶路,他實在不明白,大家排著隊等候,有這麼難嗎?這小侯爺未免事多。但來者是客,長公主吩咐過,客人的要求,他自然要滿足纔是。
等到了第三個恭房,小廝道:“這附近只有這一個恭房了,再過去就是禪房,那裏是佛門清靜之地,沒有恭房的。”
柳涵璟故作頭疼地說道:“那好吧,我們就在這裏一個個的排隊。”他又指了指柳清嫿,“嫿兒,你先去吧。”
“嗯,我比較慢,我那個...”柳清嫿故意抱著肚子說道。
柳清嫿進去後,小廝就走開了幾步,在附近等著。心裏腹誹,這一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東西,怎麼都要出恭。
“既然嫿兒妹妹比較慢,我們不如就在附近走走吧。”柳涵璟提議道,故意將話說得很大聲,確保小廝能聽見。
然後幾人立即閃身到恭房後面的籬笆牆附近,柳涵璟道:“子淵,你帶清慧妹妹去禪房,到時候在附近守著。如果有人來,你見機行事。”
楚硯行會意,兩人立即沿著籬笆牆,匆匆離開了。未免引起其他人懷疑,柳涵璟故意提高音量,讚美著今日天氣甚好。
柳清嫿則趁小廝不備,也偷偷溜到了籬笆後,假意模仿柳清慧的聲音:“是呀,堂哥,多謝長公主今日相邀呢,我們還可以一賞公主府的美景。”
“身後傳來一點響動,卻見謝衡已經到了此地。雖然他和楚硯行,身形上還有些差別,但小廝一直低著頭,想來也不會區分地太清楚。何況,區區一個侍從而已,小廝也不會太過在意。三個人在籬笆後說著話,小廝則靠在樹蔭下,昏昏欲睡。
“嫿兒可真慢,我也很急呢。”柳清嫿模仿著堂姐的聲音,說得惟妙惟肖。
“她好了,換你去便是。”柳涵璟安慰道。
柳清嫿捂嘴偷笑。
他們這邊演著這齣戲,楚硯行和柳清慧,則匆匆趕到了禪房。
禪房門口靜悄悄的,楚硯行以防萬一,率先推門而入,便看到尉遲晟正負手而立,站在關得嚴嚴實實的窗邊。
見柳清慧站在門口,他立即走上前。
楚硯行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對柳清慧說:“如果有事,你直接叫我就行,我就在附近。”說完,楚硯行離開了禪房,貼心地將門關上,將這方空間留給他們。
尉遲晟是個正人君子,發乎情止乎禮。雖然眼前站著的,是他朝思夜想的女子,他卻並未靠得太近,只是痴痴地看著。
柳清慧亦是一言不發,時光就在這樣寧靜的氣氛中過去了。
然後,豫王似終於想到了時間緊迫,容不得他浪費,便道:“柳姑娘,可否告知我,你的小名。”
柳清慧聽到尉遲晟沒有自稱本王,她有些意外,之後,喜悅又浮上心頭:“小女子乳名為慧慧。”她說完,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她的爹孃也沒有特意給她取小名,只拿大名的最後一個字,當作了乳名。
尉遲晟聞言,語氣中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溫柔:“慧慧,我便這樣叫你,可好。”
柳清慧臉色微紅,只輕輕點了點頭,眼前這人身份如此高貴,對她卻是小心翼翼的,她不過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怎麼能抵擋住豫王殿下的魅力。她甚至想,即使他是騙她的,她只怕自己也已經陷阱去了。
“慧慧,可能對你來說,這件事有些突然,但不知你是否記得,我們小時候在宮裏,曾經見過。”豫王朝柳清慧走近了兩步,好能聽清她說得每一個字。
柳清慧十分疑惑,在她的記憶裡,她雖然去過皇宮幾回,卻都是和自己母親在一處的,皇子和一個大臣的女兒,中間隔的可是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