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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曲水流觴

    墨珏皺了皺眉:“你怎麼過來了?”

    “我還想問你呢,你不是說,有事不來了嗎?”鍾邈沒好氣地反問。

    “嗯,事情辦好了。”墨珏搪塞著,不知怎麼得,臨到今日,他又想過來了。

    陳建宇在一旁,忍不住打斷他們兩人的自說自話,對著鍾邈怒氣衝衝道:“我當然記得你,你這個小白臉,好啊,今日讓我逮到了,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呵,你看看這是什麼場合,當長公主府,是你家嗎?上來就和狗似的,亂吠一通,還要點臉嗎?禮義廉恥都不顧,你還配參加君子蘭詩會?”鍾邈罵人的功夫,讓一旁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新仇舊恨,陳建宇如何忍得住,立即對身後那六個彪形大漢怒道:“你們給我上,讓這小子吃點苦頭。”墨珏他不敢動,不代表,他能容忍這個沒半點身份的小子,騎到他頭上來。他之前可查過了,盛京城,根本沒有鍾邈這號來路不明的小子。今日,他可要這小白臉知道,晉王妃的弟弟,左侍郎嫡子的厲害。

    這旁的騷動,自然引起了涼亭另一側人的注意。豫王雖然被不少人包圍著,但暗中總也是留意著柳涵璟這邊的動向。只是,墨珏的到來,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而鍾邈的出頭,更讓他驚訝,難道他們的關係已經如此之好了,明明上元節墨珏出手相助之時,他們並不認識。

    柳涵璟正打算讓楚硯行出手救鍾邈,那頭豫王的聲音已經傳來:“發生了什麼事?”

    陳建宇雖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見到皇子,他自然不好頂撞,只能解釋:“這侍從和小的曾有衝突,今日又出言不遜,所以教訓他一下。”

    豫王聲音漸涼:“私事就私下裏解決,在公主府的君子蘭詩會上,且收斂些。”

    “是。”豫王都這麼說了,陳建宇也無法反駁,哪怕現在是晉王殿下在這裏,也是要給自己弟弟一個面子的。何況,陳建宇只是晉王妃的弟弟,他只好強壓怒氣,狠狠地瞪了鍾邈和墨珏一眼,帶著他的一幫侍從走開了。

    鍾邈搖頭嘆息,心道和這陳建宇,往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當然,肯定是他死。因為晉王一派,註定不會有好下場。自古成王敗寇,有從龍之功,也就有樹倒猢猻散的悲劇。

    墨珏並不避諱和豫王殿下相識,道:“豫王,這是我帶來的朋友,因著我有事耽擱,就先讓他和小侯爺一塊過來了,他叫鍾邈,是一名神醫。”

    鍾邈沒想到他會這樣介紹自己,如果讓人以為,他是柳涵璟的侍從,那這身份面對豫王,就要行叩拜大禮了,但若他的身份是墨珏的朋友,就可以免去這些繁文縟節。

    想到這裏,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謝豫王殿下相助。”

    豫王自然清楚其中是怎麼一回事,他和鍾邈也算認識了,此時就按照這個劇本,繼續走下去便是了。

    “不必謝我,長公主為人好和樂,在公主府的後花園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豫王殿下說到此處,朝著已經走遠的陳建宇看了一眼,那眼神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看來,陳建宇是擺明了不討人歡心,哪怕豫王,也沒有給他好臉色。雖說沾親帶故的,可非但未出手幫他,反倒還讓他碰了一鼻子灰,發作不得。

    正這麼想著,便聽小廝一聲:“長公主到。”原先竊竊私語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正主可算是來了。

    鍾邈依樣畫葫蘆地和眾人一起行了個正式的大禮,這才抬頭看向長公主。

    都說相由心生,一個人的氣質,往往不會因為歲月,而失去她的光彩,反倒因為時間的沉澱,愈發顯得貴氣。長公主就是這麼一位、渾身散發著風華的女子,雖然她的兩鬢已有些斑白,臉上也有了皺紋,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風韻和氣度。

    只聽她溫和地開口:“平生吧。”然後她頓了頓,又道:“今日藉着這個君子蘭詩會,我也想一睹,我朝青年才俊的風采。”

    眾人應聲是。

    長公主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略過,似也沒有多瞧。然後她吩咐身邊的侍從,“準備開宴吧,時間也差不多了。”

    很快,眾人一一入座,這種場合,其實也只有主子纔可以入席,而侍從,一般是沒有機會吃飯的。

    柳涵璟稍顯歉意地看向謝衡和楚硯行,但這兩人似乎對眼前的美食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站在柳涵璟後側,彷彿在神遊天外。

    背後還有人站著,他自然也吃不下飯。好在,今早他特意吩咐侍從多準備了些早膳,想來,捱到下午詩會結束,應當也不會太餓。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也就鍾邈,一直在大快朵頤,活像沒在侯府吃飽過似的,連一旁的墨珏都看得十分驚訝。

    午膳後,長公主便帶領眾人,走到了假山背後的一條小溪邊,小溪自東向西流淌而過,蜿蜒曲折,但水流平緩,偶爾碰到頑皮的小魚小蝦,還會濺起小小的水花。

    長公主道:“今日詩會就在這裏舉行,我們也來效仿一下曲水流觴,如何?”

    因著此番詩會,長公主邀請了不少閨中女子前來,男女到底有別,先前宴席,柳清慧她們,也是到了廂房裏用膳的。此時,她們也一同來到這小溪邊。

    “你們這些公子哥們,就到對岸去吧,這側,留給我們姑娘。”長公主吩咐道。

    早有小廝將小溪兩岸放上了蒲團,如此坐在蒲團之上,倒是也別有一番趣味。

    “若是對岸有事,這小溪...”柳涵璟對楚謝兩人耳語道。

    “可以。”楚硯行自然知道柳涵璟問得是何意,憑他和謝衡的本事,這條小溪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阻礙。若是對岸的柳清慧姐妹,遇到危險,他也能第一時間相救。

    柳涵璟挑了個位置,便坐了下來。小溪對岸,柳清嫿拉著柳清慧立即也坐了下來。柳涵璟的對面坐的正是柳清嫿。

    鍾邈多機靈一個人,立即和墨珏也走到了柳涵璟邊上,他挑選了一個,和柳涵璟隔開一個座位的蒲團,坐了下來。

    墨珏以為,他和柳涵璟之間的位置,是留給他的,立刻就要坐下,鍾邈拍了拍自己另一側的蒲團:“你坐這兒,笨死了。”

    墨珏實在不知道,他笨在哪裏了?

    如此這樣的坐法,柳清慧對岸的蒲團,仍舊是個空位。一般人,見這被留出來的空位,左右都是不熟悉的人,自然不會選擇這個位置,故而,這個位置一直是空的。

    有些男子,則看小溪對岸,坐得是哪個姑娘,若是看得順眼,就坐在那姑娘的對面,也可一飽眼福。

    柳涵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別出心裁的曲水流觴,與其說這是個詩會,反倒更像是個相親會。不過上巳節本也是個相親的節日,閨中女子會出來踏青,賞花插柳。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只是那情況,哪及得上這君子蘭詩會,半分直接。

    豫王是最後一個坐下的,此時,只有柳涵璟身邊有一個空的蒲團,他裝作有些無奈地坐在了蒲團上,眾人也只覺得合情合理。

    豫王一入座,自然又吸引了對岸不少姑娘的目光,畢竟在座的人,豫王不是頂好看的,可身份畢竟擺在那裏,何況豫王還未曾娶親,誰若是能被豫王看上,可不就是豫王妃了嗎?

    反倒是柳清慧,自豫王在她對面坐下後,羞得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對方的臉。眼前這個身份尊貴的豫王,為何偏偏會看上她呢?小女兒的羞態盡露無遺。

    眾人入座後,又有小廝在每人的蒲團旁,放了一個托盤,裡面有不少蜜餞水果,女子那邊,更是放了一壺茶和一個茶杯。

    很快,詩會便正式開始了,長公主坐在一頂綴著珠簾的轎子中,不遠不近地看著。

    小廝將一個底部有託的木製酒杯放置在小溪的上流,任其順流而下。因著小溪彎彎曲曲,所以並不會一往直前,那酒杯很快就停在一個男子面前。

    那男子是太常寺卿的嫡子,周禮。他此時有些靦腆地拿起酒杯,一手掩住酒杯,一手握住酒託,微微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周禮,人如其名。有個當太常寺卿的爹,這禮數如何可廢。然後他又將空的酒杯,遞給了身後的小廝,朝眾人微微拱手,將衣衫下襬攏在一側,這才重新在蒲團上坐下。

    “周公子,即興賦詩一首吧,今日既是君子蘭詩會,那便以君子蘭為題吧。”這話是豫王說的,周禮自然不會拒絕。

    他略微思考了一會,立刻念出了一首詩,他這完全是即興發揮,不管好與不好,眾人都會給足他面子。

    幽植眾寧知,芬芳只暗持。

    自無君子佩,未是國香衰。

    白露沾長早,春風每到遲。

    不如當路草,芬馥欲何為!

    好,眾人紛紛鼓起掌來,周禮讚美了君子蘭清雅素潔、靜謐悠遠的品質。

    一陣熱鬧過後,小廝換了個酒杯,將杯子放置在周禮面前,讓酒杯順著水繼續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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