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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眾生百態

    時間悄然流逝,三月三在鍾邈的期待中,如期而至。

    雖說跟在柳涵璟身邊,已經有十個年頭了。但之前那些年,鍾邈看得都是江湖風雲。偌大的盛京城,他不過也就只熟悉宣平侯府罷了。

    但小侯爺似乎對盛京城的簪纓世家之事,無半分興趣,他也就從不曾提起過。其實鍾邈,是有心見識一番的,看看這住在皇城的官宦子弟,是何等的風姿。

    不管是墨珏、還是僅有一面之緣的豫王,都給鍾邈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但他的腦海裏,轉念想到陳建宇,又瞬間一陣頭疼,他先前如何忘了,陳建宇或許也會參加這個詩會呢。他有些擔心,陳建宇若是認出了他,豈不是,到時候要遷怒於小侯爺。

    但即便如此,鍾邈也不曾打退堂鼓。到時候他大不了低調一些。或者讓小侯爺離陳建宇遠一些,陳建宇肯定不會注意到一個隨行的侍從。

    這日一大早,鍾邈就將自己收拾妥當,爲了不負柳涵璟所託,他還特地帶了不少應急的藥丸,以防真的在詩會上發生意外。

    但後來,他發現,詩會的事,似乎就只有他一人上心。

    謝衡和宮主,練劍的練劍,打坐的打坐,照例等練完武功,洗漱一番,才坐到飯桌前,用起了早膳。而小侯爺,一大早不知跑到了哪裏去,連個影子都沒見著,鍾邈差點以為,是不是小侯爺臨時又決定不去參加詩會了。

    他試探性地向謝衡問道:“衡兒,今天你有什麼安排?”

    謝衡想了想,道:“暫時沒有。”

    鍾邈聽了,就想原地暈倒,難道連你也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三月三,今天是。”鍾邈提醒道。

    “哦。”謝衡點了點頭,但仍然無動於衷,似完全不覺得,三月三,是個什麼特別的日子。

    鍾邈欲哭無淚,又看向不緊不慢夾著水晶小籠包的楚硯行,道:“宮主,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楚硯行慢條斯理地嚥下小籠包,才道:“記得啊,你剛纔說了,是三月三。”

    “三月三,然後呢?”鍾邈滿臉期盼地看著楚硯行。

    “上巳節。”楚硯行回答。

    鍾邈不想繼續追問了,夾起小籠包,氣鼓鼓地咬著。看來,這詩會,也就他一個人在意。怕是連小侯爺都忘記了。

    不過,等他看到盛裝打扮的柳清嫿柳清慧姐妹後,他又徹底沒了先前的怨念。看吧,果然還是有人,也很在意這次詩會的事,他突然又興奮了起來。

    原來,小侯爺一大早不見人影,是去和這兩姐妹說悄悄話了。鍾邈他們幾人,也都知道,豫王心悅柳清慧的事,想來,這回的詩會,他們定要見上一面,說些話的。

    此次的詩會的名字,是長公主取的,名曰君子蘭詩會。是個相當普通的名字,卻有些耐人尋味的寓意。

    君子蘭,兼具君子之風,蘭花之美,因此,此詩會不論男女,皆可參加。且君子蘭品性高潔,有不少人,以君子蘭自比。三月又恰好是君子蘭開花的季節。

    所以,這君子蘭詩會的名字,初聽極俗,細品極雅。

    詩會在長公主府上舉辦,這也是鍾邈第一次踏足公主府。果然是先皇寵愛的長公主,這府邸,就是連豫王府都遠遠比不上的。

    公主府分五進六重院落,府裡金碧輝煌處都是用金箔做成的,在三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當真是讓馬背上的夷狄人,看了都要兩眼放光的。

    前有浮雕壁畫,後有花園馬場,各種廂房、耳房配備完善,鍾邈沒有細數,估計有近百來個房間,當真是奢侈至極。

    柳涵璟將請柬遞給了公主府的小廝,就有幾人將他們的馬和馬車一併牽走了。然後另一個小廝便帶領他們,一路來到了假山旁的涼亭裡。

    長公主似乎是打算在花亭裡宴客了,此時,已經有不少賓客到了。因為主人沒來,也都紛紛和自己的侍從候在一旁。若是遇到熟人,自然也會互相攀談,場面不冷不熱。

    畢竟這是長公主府,放肆不得。

    很快,就有不少人將目光集中到柳涵璟這邊來了,小侯爺他們自然是認識的,可以說,過去的小侯爺,可是學堂裡,人人豔羨的物件。

    博覽群書,通曉音律,容止出衆,一手自創的柳體,更是讓不少書法大成者,都連連稱讚。

    天才的隕落,直至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已經過去了十個年頭。如今再見到他,不知為何,眾人仍有些自慚形穢。

    柳涵璟舉手投足間,沒有他們想的那種,落魄潦倒。反倒是面目如玉,風姿秀美。僅僅只是往那裏一站,就讓人,無法忽視他。

    而他身旁幾人,亦是個個不凡。

    謝衡和楚硯行見到此種場合,自然不聲不響,實在不像侍從,何況,這兩人眉宇間,完全沒有半點奴顏婢膝的謙遜模樣,反倒他們纔像是此間主人似的。

    那鍾邈,更是東張西望,和柳涵璟說個不停,哪裏有半分侍從的模樣,他們四人,給旁人的感覺,像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另兩位姑娘,她們自然曉得,是侯府的另兩位小姐,柳涵璟的堂妹。

    這樣的六人,站在一處,便是花園中,最奪目的一道風景,有人竊竊私語:“那幾人是誰?”

    立即有人回答:“可不是那個宣平侯府的神童嘛,另幾個在盛京城沒見過,可能是侍從吧?”那話裡的卻透露著幾分不確定,畢竟那幾人實在不像侍從。但誰會帶這麼多朋友來參加詩會。

    柳涵璟幾人,則一一無視了眾人的目光,他們行走江湖,什麼場面沒見到過,哪怕就是飄渺樓一事,也比今日危險得多。

    而兩位姑娘,則一直在竊竊私語,自從今日早上,柳涵璟跟她們說起,今日會帶他們來參加這個詩會,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豫王。

    柳清慧聽聞,已是羞得滿臉通紅,這也正是,柳涵璟沒有提前告知她們的原因,否則照這兩姐妹的異常反應,到時候整個侯府都要知道此事了。

    未婚前,與男子私會,那說出去,可是要丟了整個侯府顏面的。所以,女子的愛慕,往往都只能藏在心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與愛的人白頭偕老,本就是再奢侈不過的事了。

    柳涵璟這也是將決定權,交到柳清慧自己手裏了。

    柳清嫿則在一旁,不停地推搡著柳清慧:“哎呀,那天這人,真的是豫王殿下,太好了,清慧姐姐要做豫王妃了。”

    柳清嫿卻沒有這麼樂觀,羞怯之後,她眉目間也有些憂慮,在公主府那種地方,如何能避人耳目,與人私會呢?

    柳涵璟寬慰道:“此事你就放心好了,豫王自然是做好了準備的。”再者,到時候讓楚硯行在一旁守著,絕對不會讓此事,為他人所知曉。

    想到豫王,便聽見小廝大喊了一聲:“豫王殿下到。”

    皇子殿下,哪怕不是最受皇帝寵愛,他依然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在場不少人,紛紛圍了上去,說起了恭維的客套話。

    柳涵璟自然沒有湊上前去,他想,他也不適合,與豫王殿下太過接近,以免引起旁人誤會。豫王確實也是如此做的,他只是往柳涵璟這個方向看了一下,便再也沒有多瞧一眼。

    直到一聲“武狀元墨珏到”,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個少年成名,征戰沙場的小將軍,家族蒙冤,受盡屈辱的少年郎,去歲奪得武狀元頭銜,卻時至今日,仍未受重用,甚至一生都可能被埋沒的人,眾人對他的目光,是以同情居多的。

    墨珏與柳涵璟到底是不同的,他想要進官場,想要為天下盡一份力,可偏偏不受重用。多少人,都曾有過一樣的、懷才不遇的感慨呢。

    可這些人中,偏偏有個不識相的,陳建宇。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墨珏嗎?”陳建宇陰陽怪氣地走上前來,身後跟著六個滿臉橫肉的侍衛,這花園裏,就屬他排場最大。

    墨珏隻身一人前來,冷哼一聲,理也沒有理他。

    但陳建宇和墨珏,可是老冤家了,在墨珏這裏,陳建宇不知受了多少氣,卻從來沒能佔到便宜,這讓他越來越看不慣墨珏了。

    “今日怎麼不當縮頭烏龜,也出來曬太陽了?”他的語氣裡有幾分惡毒。

    盛京城的世家子弟又如何不八卦,見到這種狀況,自然也好奇地圍了過來,這種場面,從來攔不住。

    鍾邈會在這裏看到墨珏,顯然十分意外。明明墨珏說過,他有重要的事,不會來參加這個詩會的。但看到陳建宇這囂張的態度,他又氣不打一處來。

    但這個場合,他顯然也要顧及一下小侯爺,他正不知如何開口,卻聽柳涵璟道:“去幫幫他吧,我們和墨珏,已經是朋友了。”

    確實如此,上元節,柳涵璟沒有出手相幫的理由。如今,名正言順。何況,得罪陳建宇,他絲毫不擔心,晉王會倒,區區一個陳建宇,他又怕什麼。

    得到允許的鐘邈,立即穿過人群,走到墨珏邊上,帶著點怒氣,朝陳建宇道:“老臘肉。”

    “是你。”陳建宇自然認出來了鍾邈,上元節夜裏,就是這小子讓他丟了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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