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滴血認親
翌日,天色微亮,楚硯行便聽到了隔壁房間的動靜,這一夜,統共也不過睡了三個時辰。他放輕動作,收起棉被,見柳涵璟仍背對著他,熟睡著。
竟這樣毫無防備,他不禁有些羨慕起沒有武功的人了,警覺性真差,也不知他和鍾邈兩人,是怎麼在這血雨腥風的江湖上,做到毫髮無損的。
他的唇角微微泛起了一個弧度,然後轉身出了門。
昨夜,睡在隔壁房間的,自然是謝衡。
楚硯行開啟房門後,果然見謝衡並未走遠的身影,他運功,立即來到了謝衡的身後。
謝衡聽到動靜,回頭,見是楚硯行,又放下戒備,清了清嗓子,道:“早。”
“怎麼不多睡會兒?”楚硯行問道。
“嗯,要去練功,耽誤不得。”謝衡穿戴整齊,手上還提著一柄劍,若是讓旁人看到,指不定是以為遇見了殺手。
“謝奕殊要求的?”楚硯行走在另一側,聞言,問了一句。
謝衡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再多解釋。
楚硯行也不再多問,本就是話少之人,兩人十分默契地走到墨韻軒後屋的一塊空地,各自練起了武功。
侯府什麼都好,唯獨連個像樣的練武場都沒有,大寧崇文尚武的風氣可見一斑。
墨韻軒是個安靜的地方,此處更是無人打擾,謝衡手中的劍,舞地嘩嘩作響。而楚硯行則平靜地多,他的武功以心法和內功為主,輔以拳腳功夫,所以,平時出手,往往摘葉即可傷人。象徵武林盟主身份的那把湛盧寶劍,亦被他收了起來。
兩人的武功路數並不相同,卻互不影響,這方天地倒也顯得極其融洽。
待兩人練罷武功,回了墨韻軒。見柳涵璟和鍾邈正坐在院子外的長桌上,看到大汗淋漓的謝衡和楚硯行,趕忙招呼道:“來來來,吃早膳。”
只見大理石桌上,放著一疊馬蹄脆酥糕、一盅冰糖雪耳椰子、一疊蜜餞、四碗桂圓蓮子百合粥、一鍋燕窩燉雞、一疊鹹肉、一盤時令水果和一壺熱氣騰騰的茶。
“先去洗漱一番再來。”楚硯行指了指自己和謝衡。
“快去快回啊。”柳涵璟擺擺手。
只聽鍾邈在一旁嘀咕:“這什麼菜色啊,看起來這組合怎麼這麼奇怪?”
“江南人不是嗜甜嘛,所以特地選了幾道甜品,衡兒還在長個子,當然要多吃點。”走得遠了,柳涵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拍馬屁。”鍾邈高八度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聽到兩人拌嘴的對話,楚硯行注意到,謝衡臉上的表情似乎也緩和了不少。有人關心在乎,終是溫暖的。
兩人洗漱完出來,也並未耽擱多久,只聽柳涵璟和鍾邈依舊在爭論,只是卻絲毫不動手中的筷子。
“我能不能先吃,看得到,吃不著,好可憐。”鍾邈苦兮兮地抱怨著。
“不行。”柳涵璟斬釘截鐵地拒絕。
“可是這粥都要涼了。”鍾邈又指了指其中一碗桂圓蓮子百合粥。
“現在燙得很,吃不了。”
“小侯爺,你以前都會讓我先吃的。”
“以後都不行了。”
“你拍馬屁。”
“犯得著嗎?”
“你偏心。”
“衡兒年紀比你小,你該讓讓他。”
謝衡和楚硯行走近了,他們兩人這才停下了拌嘴。
“你們可算是來了,再不來,我都要餓死在侯府了。”鍾邈摸著自己的肚子,一副可憐巴巴被欺負的小媳婦模樣。
“行了吧,昨晚在街上,就數你吃得最多,糖球、桂花糕、杏仁酥,你哪樣沒吃?”柳涵璟數落道。
“我還在長個子。”鍾邈不服氣。
柳涵璟斜斜地瞥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一直比我矮了不少呢。”
確實,四人的身高,鍾邈是最矮的。即使謝衡才十九歲,卻也已經比鍾邈高出了不少,若是再長兩年,估計就和柳涵璟差不多了。
鍾邈怒道:“你這是身高歧視。”
“嗯。”柳涵璟夾起一塊馬蹄脆酥糕,放到鍾邈的碗裡:“多吃點,省得你說我小氣偏心。”
鍾邈氣鼓鼓地咬著那塊酥糕,似把它當作洩憤的仇人,道:“我要去研製長高的秘方。”
聞言,柳涵璟突然來了興致,揮手讓侍從退下,瞥了眼桌邊的幾人,放低了音量道:“爹孃都高的情況下,會生出一個矮的孩子嗎?”
鍾邈將嘴裏的食物嚥下後,道:“一般來說,爹孃個子都高,小孩不會矮到哪裏去。但是,也不一定。”
“哪些原因會影響呢?”柳涵璟繼續追問。
“比如後天營養不良,或者得過病,都有可能影響孩子的身高。”鍾邈解釋道。
柳涵璟若有所思,他想到了柳涵懿,因著宣平侯不矮,而張姨娘的個子,比侯夫人甚至還要高出些,為何,柳涵懿會比他矮上這麼多?
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但自從昨夜起,他便起了疑心,柳涵懿不論是樣貌還是身高,或者性情,都與宣平侯相去甚遠。
見柳涵璟沉默不語,鍾邈又問道:“怎麼了?你這麼在意身高嗎?”
柳涵璟搖搖頭,又點點頭,將碗中的調羹放下後,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也不全是。昭吟,我問你,滴血認親的方法,可行嗎?”
鍾邈噗的一口,差點將嘴裏的蓮子湯,不雅地噴出來,他止不住的咳嗽,道:“小侯爺,你也相信滴血認親這種庸醫會用的法子了?”
“滴血認親是不靠譜的?”柳涵璟將信將疑地問道。
“自然不靠譜,你別看那些太醫,說的頭頭是道。但不管是合血法,還是滴骨法,都是不可信的。”鍾邈道。
“這麼說,大宋提刑官的《洗冤集錄》中記載的,也是假的?”鍾邈這番話,倒是讓柳涵璟產生了懷疑。
“也不是說假的,就是這兩種方法都沒辦法證明親屬關係。”鍾邈指了指在座的幾人道:“就比如,你和我,還有宮主和衡兒吧,我們四人肯定沒有任何親屬關係,但我們的血,可能會相融。”
這話,成功地引起了楚硯行和謝衡的注意,他們的眼神,也不由地向鍾邈看過來。
柳涵璟亦是大感意外,看了看鐘邈:“不如我們試試?”
“可以啊,融不融,當場一試便知。”鍾邈應聲道。
柳涵璟立即讓人準備了四個碗,和一大盆的清水。
侍從不疑有他,很快就將東西端了上來。
柳涵璟揮退了他們,這纔開始準備試驗一番。
“我直接將血滴到碗裡嗎?”柳涵璟問道。
“對,這兩個碗,你都可以滴一下。”鍾邈將兩個裝了一點點清水的碗,放到了柳涵璟的手邊。
“衡兒,你那把劍借我一下。”柳涵璟自然看到了謝衡放在桌邊的那柄寶劍。
楚硯行不由莞爾:“這麼鋒利的劍,你是想取血,還是割了你的手指。”
“是啊,削水果的匕首就可以,當然手術刀更好。”鍾邈在自己的腰間摸出一把小刀,寶貝似的遞了出來,又道:“上回開顱做手術,用的就是這把呢,又輕巧又鋒利,還方便操作。”
柳涵璟接過那把輕巧的匕首,經過鍾邈這麼一說,頓時覺得十分惡寒。
他略微一思索,毫不猶豫地接過匕首,將自己的小指割破,在兩個碗中,各滴了一滴血。
“好了,我來試試。”鍾邈說著,接過匕首,又拿起柳涵璟手邊的碗,將自己的血也飛快地滴進了碗裡。
謝衡好奇地注視著碗裡的兩滴血。
但很可惜,兩滴血在清水中各自散開,卻並未完全融合到一起。
鍾邈一攤手:“看來,我和小侯爺的血,並不相溶呢。”
“是呢。”柳涵璟不無遺憾地道。
“我來試試。”楚硯行說著,效仿鍾邈的動作,將自己的血滴到了另一個碗中。
但這回,著實讓人大呼神奇,因為碗中的兩滴血,很快便融合到了一起,行程沉澱物,混作紅色的血水。
鍾邈哈哈大笑:“看來宮主和小侯爺的血相融呢。”
“這麼說來,滴血認親的方法,果然不靠譜。”柳涵璟看著碗中相融的血,感慨道。
“是啊,非親非故也可能相融,親生父子也可能不融。”鍾邈將碗中的血水倒在了樹下,說道。
“這麼說,沒辦法鑑別血緣關係了?”柳涵璟問道。
“確實沒有,不過,大家不都對滴血認親這事深信不疑嗎?”鍾邈眨眨眼道。
“是啊。”柳涵璟點頭,至少連他自己,也從未懷疑過。
“所以啊,想要有血緣關係呢,也能有。想沒有呢,也可以。”鍾邈又道。
“哦?怎麼做?”柳涵璟立即來了興致。
“簡單,我只要事先在碗壁上擦拭鹽或綠礬,那你和宮主的血就不會相融。”鍾邈輕快地說道。
“可靠嗎?”柳涵璟撫摸這手指上的傷口,問道。
“自然,你還信不過我嗎?”鍾邈的醫術,那可不是蓋的。
柳涵璟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自然選擇了相信,若是往後查出來,柳涵懿確實並非宣平侯的親生兒子,那這滴血認清一事,也可當作有力的辯駁“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