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豫王殿下
柳清慧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他也沒說什麼,就問我今年多大,可有婚配之類的。”
柳涵璟亦是一驚,哪有人第一回見面,就問這些問題的?若不是如今兩姐妹平安回府了,他當真要以為,她們遇見的是一個登徒子。
柳清嫿在一旁插嘴道:“可不止呢,清慧堂姐,他可還給你一樣東西的。”
正堂裡的幾人,皆一同注視著柳清慧,只見她滿臉通紅,似鼓足了勇氣,半晌,將手裏一直緊緊握著的東西,攤了開來,遞到了柳涵璟面前。
那是一枚玉佩,刻著龍紋,通體純白,繫着明黃色的流蘇,竟是上好的羊脂玉。
柳涵璟幾乎立刻就想明白了,贈送玉佩的是何人了。
正是當今六皇子,豫王殿下,尉遲晟。
六皇子今年剛滿二十歲,確實年輕,比謝衡大不了多少。皇家子弟的排場到底和官宦人家是不同的,馬車自然比侯府的要大出不少。何況,從浣花河回到豫王府邸,侯府是順路的。再者,他會和墨珏一同出手救人也就再正常不過了,因為他們認識,甚至可以說,他們極有可能是一同結伴出行的,因為將軍府就在豫王府邸不遠。
當年,墨老將軍立下赫赫戰功,皇家為表恩寵,便將宮殿附近的一座府邸賜給了墨老將軍,因此,將軍府緊挨著各皇子府。
眾皇子年滿十八歲,便會搬出皇宮,而皇子府自然也是緊挨著皇宮的,豫王府好巧不巧的和將軍府僅一牆之隔,成了鄰居。
柳涵璟對豫王的印象不深,他和墨珏關係如何,他更不清楚。上一世,豫王十分低調,深居簡出。
新皇登基後,陸陸續續將他的兄弟或貶或殺,但直到柳涵璟身死,豫王一直並未受牽連,想來也是一個韜光養晦的主。否則,何以在疑神疑鬼的新皇手下,能安然無恙呢。
若他和墨珏關係匪淺,那這豫王,倒也不失為一個可以拉攏的物件,柳涵璟心道。
只是,他將自己的玉佩贈於柳清慧又是何意?上元節,贈荷包玉佩,可都是定情之意啊。所以此前他纔不想收下瓔珞的荷包。莫非,這豫王喜歡柳清慧?
只是,他這堂妹雖然生得端莊秀麗,但柳清嫿也是生的明眸皓齒,何以獨獨看上柳清慧呢?再者,豫王殿下,什麼美人沒見過,宮裏那些舞姬歌姬也都是個個模樣出挑,他對柳清慧的示好,反倒讓柳涵璟有些懷疑。
“清慧,你此前可有見過那個公子?”柳涵璟問道。
“不曾。”柳清慧道。
“那你與豫王殿下可有何交情?”柳涵璟繼續問道,雖然一個侯府的小姐,是決計不會和豫王殿下有何瓜葛的,他也清楚這點。
柳清慧沒有任何遲疑的搖頭:“也沒有。”
鍾邈這時插話道:“小侯爺,你的意思是,那位公子是豫王殿下?”
柳涵璟點點頭,表示預設。
廳內幾人皆露出驚訝之色,皇子的身份可非同一般。
“就因這枚玉佩嗎?”鍾邈又問道。
“不止,當然這枚玉佩確實是皇家之物,其他皇子也都有。”柳涵璟語氣十分肯定。
柳清嫿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柳清慧,揶揄道:“堂姐,你要當豫王妃了。”
“別胡說。”柳清慧當即反駁道。
柳涵璟緩了緩,道:“堂妹,你先將玉佩收好,莫讓府裡其他人知道了,我會幫你問一問豫王殿下的意思。”
“嗯,謝謝堂哥。”柳清慧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
“好了,快些回房去休息吧,時候也不早了。”柳涵璟對兩姐妹道。
“好,那我們就去睡覺啦。”柳清嫿拉著柳清慧便一同退下了。
“這事情變得有些有趣啊。”鍾邈打著哈欠,卻依舊強忍睡意的說道。
“嗯,豫王府和將軍府都要去一趟。”柳涵璟坐在主位上,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誒,那我可要快些去準備藥材。”鍾邈急道。
“無妨,明日先送個帖子過去,冒然拜訪,恐怕會讓惹人不快。”柳涵璟擺擺手。
“還是小侯爺深思熟慮。”鍾邈拍起了馬屁。
“好了,我們也回房去休息吧。”柳涵璟起身走到廳堂外。
門口的侍從亦步亦趨地跟著,一路走到墨韻軒,柳涵璟纔想起一事,心說自己這回有些粗心了,竟沒有提早吩咐侍從,另外收拾間屋子,給謝衡住。
墨韻軒如今的佈局,同從前不同,已是大改了。除了柳涵璟的臥房和書房,一間是鍾邈的,另一間是楚硯行的,剩餘的一間也是個閒置的廳堂。
現在已是丑時,要讓侍從將廳堂收拾成客房,也實在是不可能了。他看了看楚硯行,又看了看鐘邈,最後道:“昭吟,今晚,你便和我一塊休息吧,把房間讓給衡兒。”
鍾邈自然很爽快地答應了。
謝衡似乎對這事也不在意,點點頭,毫無異議。
眾人正待各自回房,楚硯行卻道:“鍾邈的那間屋子,藥味太重了,只有鍾邈住得習慣。”
柳涵璟想了片刻,心道,確實如此,那不如就讓謝衡睡他的屋子,他和鍾邈擠一擠便是了,他正想這麼開口,卻聽楚硯行又道:“所以,我那間屋子讓給謝衡睡吧。”
“宮主,你竟這般為人著想。”鍾邈不無感動地說道。
“...”楚硯行。
“我是沒什麼意見,你不介意就行。”柳涵璟雖有些疑惑,楚硯行何時變得這樣助人為樂了,但又覺得是自己一直以來對他的誤會太深了,他只是麵冷心熱罷了。
一番洗漱後,柳涵璟亦是十分困頓,他可不是楚硯行,三天三夜不休息,依然毫無影響。這些天,舟車勞頓,此時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幾乎是沾枕就能睡去。
卻見楚硯行仍舊站在燈火下,一動不動。
柳涵璟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道:“還愣著幹嘛,吹滅了燈,睡覺啊。”
說完,他也不再理會楚硯行,翻了個身,便轉頭睡去。
楚硯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睡在柳涵璟邊上?還是直接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一夜。他舉著燭火,愣愣地看著柳涵璟。
他也不知,為何聽到柳涵璟要和鍾邈睡在一間屋子裏,他就想要反對,但明明之前好多年,他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他又想到了那個叫瓔珞的少女,一把將紫色的荷包從腰間扯了下來,他要這勞什子的荷包,只不過不想柳涵璟收著罷了,興許往後,他睹物思人,還會想起那個叫瓔珞的姑娘。
他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怎麼了,計較那麼多。
心口傳來一陣陣陌生疼痛,隱隱約約,不強烈,卻不容忽視。
楚硯行自幼習武,身體一向很好,許多年都不曾生過病了。而他的武功心法,一直也都沒什麼問題。
心口處的那種刺痛,他並不熟悉。
他吹滅了燭火,在黑暗中調息,很快,那陣疼痛立刻就消失了,彷彿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種錯覺。
他起身,在床榻下鋪了一襲棉被,和衣而臥,最後到底是沒有和柳涵璟睡在一張床上的。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另一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和柳涵璟共處一室,也並非沒有過。
十年前,在盛京的別院,他們兩人也是睡在一間屋子的,只是有兩張床,並不影響。
那時,他對柳涵璟,並無任何想法。起初甚至是毫不在意,後來也只是生出些好奇罷了。發展到如今,一切已經脫離了原先的預期。
但他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跟著柳涵璟的日子,其實過得挺有趣。
只是,他也明白,柳涵璟可能只是把他當朋友,或者說,最初僅僅只是在利用他。他卻也不介意,因為即使只是利用,柳涵璟待人卻也是真心實意的。
明日,便吩咐影衛去查一查當年李太醫的事吧,楚硯行心想。
他其實也是瞞了他的,本來,他是孤身離開崑崙虛的,只是經過柳涵璟被魔教右使擄去這事之後,他便覺得,哪怕他武功再高,實際上也無法處處護他周全。
他便調來了影衛,暗中保護他們,若是柳涵璟有危險,必要時候就可以救下一命。這些影衛是他父母留下的,因為他父母在退隱浮霄宮之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的頭領。
後來,當上了浮霄宮的宮主,便遣散了組織,將那些願意留下來的殺手,換了個身份,成爲了影衛。
父母過世的時候,便把一切都告訴了他,自此,這些影衛便聽他的命令列事。
這世道,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好人與壞人,也不是三言兩語便可以說清的。
也許,柳涵璟所為,在天家人眼裏,和亂臣賊子並無差別。但於天下百姓來說,也許並非如此,既然皇帝未立太子,那謝衡也可以成為奪嫡的一份子,畢竟虧欠了許多。
正義和公平,是掌握在強者手裏的。江湖和宮廷皆是如此,只要能贏,能笑到最後,就是真正的歷史書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