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初下江南
楚硯行今日是頭一次來侯府,墨韻軒自然沒有他的客房,侍女安排了侯府西邊廂房供楚硯行住,但他卻指了指柳涵璟書房邊上的那間空屋子,道:“這間。”
“這屋子還沒有收拾。”管家為難地說著,眼睛看向柳涵璟。
“收拾一下便是,就讓他住這裏吧。”柳涵璟對侍女吩咐著。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發現楚硯行話雖不多,但某些方面卻意外地執著,左右收拾間客房也容易,便遂了他的意。
不久,小廝呈上一份信,落款竟是王梓沭。近些年,柳涵璟與王家的聯絡甚少,卻也知此事定然非同小可,立即叫鍾邈和楚硯行一同來看信,畢竟此人與他們三人皆有關係。
王梓沭信中提到昏迷多年的侍從,近來手指和腳趾都有活動的跡象,詢問鍾邈是否可以醫治了,信中寥寥數語,幾筆帶過簡短的問候話語,其餘事卻皆沒有提。
信的內容雖簡單明瞭,但其中所提之事卻非比尋常,甚至這昏迷的侍從身上,還包含著一個驚天秘密,和皇家有關。
鍾邈伸伸了懶腰,嘆道:“這年是沒法舒坦地在侯府裡頭過咯。”
柳涵璟問道:“只是手指腳趾無意識地活動,就立刻需要醫治嗎?”
鍾邈點頭道:“拖得越久,越不容易喚醒大腦的意識。”
柳涵璟點頭,思量片刻,道:“事不宜遲,那就儘快去一趟江南吧。”
鍾邈探頭望了望窗外,作出一副後怕的模樣:“這侯爺夫人要是知道了,你纔回來,屁股沒坐熱,又動身要去江南,還不在家中守歲祭祖,該是要責怪你吧。”
“那也沒有辦法,你一人前去,我不放心。”柳涵璟苦笑。
“宮主和我一塊去,小侯爺你就安心留在侯府過年吧。”鍾邈指了指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楚硯行。
“還是一塊去吧,好些年沒見了,他...不知如何了。”
“這麼關心?”一旁的楚硯行突然出聲,皺眉問道。
“心繫天下蒼生,愛護黎民百姓,我自然關心上頭的那位置,將會是誰來坐。”柳涵璟用油燈將書信點燃,看著灰燼落在托盤裡,他的眼神中迸發出一點幽暗的光芒。
“既然樓主你都這麼說了,那明日便動身出發吧。”鍾邈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自個兒像侯爺辭行,我和宮主明日先動身,就在隔著三條街的醉仙齋等著您咯。”
柳涵璟笑罵道:“我爹孃又非頑固之人,自然會放行的。”
鍾邈嘖嘖道:“明日你便知道了。”
第二日,當得知自己兒子,今年連過年也不在府中過,宣平侯還未發話,侯夫人首先發難:“璟兒,你成日忙得見不著個人影,為娘體諒你,男子漢大丈夫自不該和閨中女子一般,也不曾責備過你。但一年到頭,誰家不是團團圓圓,怎生你臘月二十四回來,臘月二十五就又要走,連除夕夜都不在家中過了。我實在不知,這天是要塌了,還是這江山要亡了,偏生我兒要這樣忙。”
說著說著,宣平侯夫人拿出帕子,抹起了眼淚,泣不成聲。
柳涵璟自然心疼,上前一步,撩起衣服下襬,就要跪下,宣平侯立即抬手阻攔:“男兒膝下有黃金。”
“跪天跪地跪父母也是應該。”柳涵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字一句道:“四年,至多四年,以後孩兒定然會多陪陪爹孃的。”
侯夫人卻並不領情,只道:“你若是給我生個孫子,娘也不會這般逼迫於你。”
“娘,孩兒如今實在沒這份心。”柳涵璟並沒有爲了安慰侯夫人,而敷衍。
“璟兒,你...哎,真是要氣死我了,早知道再生個一男半女,娘也就不管你了,隨你去。”
“對不起,是孩兒不孝。”
宣平侯擺擺手:“去吧,在外面多注意安全。”
“侯爺,哎,你,哎,算了,你們爺倆一樣固執。”
“爹孃保重,待事情了結,我定回府陪你們一段時間。”柳涵璟沉聲道。
宣平侯夫婦確實疼愛柳涵璟,所以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和理解,但總免不了要生出幾分氣惱,柳涵璟自然也能明白,只是重生一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斷沒有回頭的道理。
鍾邈和楚硯行明智地先行一步,早已酒足飯飽地在等著柳涵璟了。見柳涵璟到來,鍾邈立即來了興致,調侃:“如何,小侯爺,我說的可對。”
柳涵璟無奈道:“這回是真惹我娘生氣了,改日把你那玉肌散,送些去,討討我娘歡心。”
“包在我身上,再弄些靜心安神的藥丸一起服用,保管侯夫人年輕貌美,也就懶得再管你的事了。”鍾邈拍拍胸脯保證道。
柳涵璟吃了些食物,三人便匆匆上路了。
自盛京往南,一般人都會棄馬走船,選擇更為便捷的水路。對於三人來說,倒也當真是種新奇的體驗。每日坐在船裡,有吃有喝,沿途看看兩岸風光,著實比坐在馬背上折騰,要悠閒的多。
鍾邈無限感慨,這水路若是能從盛京通到崑崙虛,那他平日多來回幾趟也是不懼的,畢竟對於沒有武功的神醫來說,騎馬趕路可是項並不輕鬆的體力活。
水路不僅便捷,速度也快。因著自北向南的河流走勢以及臘月的風向,也著實生出了“千里江陵一日還”的感慨。幾位船伕輪流划船,日夜不停,到達姑蘇的這日,正巧是除夕。
江南人傑地靈,山清水秀,歷來為文人墨客所傳頌,今日一見,確實不凡,雨露嵐霧中的江南,有一種驚人的纏*綿之美。
三人上岸,騎馬問路。那些羞答答的姑娘們,嬌滴滴地用手指著通往王家府邸的方向。一路又被扔了不少絹花,江南的女子和盛京城的沒什麼兩樣。
王家是江南有名的書香門第,祖上出過好幾個進士,是姑蘇一帶了不起的大人家。王梓沭的父親還是個探花。
探花郎可不一般,是顏值與才學的雙重肯定,能中探花的,必然是個長得好看的。所以這王家人,在姑蘇,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何況,王家無論男女老少,個個容貌不俗,為人所津津樂道。這不,還曾出了個皇妃,聽說還是頗受寵的。
柳涵璟只是稍微打聽一下,關於這王家的事,也就瞭解七七八八了。
王家祖上辦了個書院,在姑蘇頗有些名望,而後接連出了幾個進士,先祖皇帝便賜了牌匾,以示嘉獎,如今這書院已成為江南最大的書院,御賜名——紫陽書院。
但這王家人卻也有些奇怪,若是寒門弟子,中了進士,必然是想要加官進爵,一展抱負。王家人的兒郎,卻一個個都不肯好好當官,當個幾年,便回家辭官,研究起學問,竟似絲毫不在意功名利祿。
柳涵璟聽聞也是稱奇,這王家人確實不俗,能有這般開闊的眼界,可遠非一般讀書人能比。
沿途處處都是小橋流水,亭臺軒榭,觀賞了一路,等到了王家府邸的時候,倒也不再覺得稀奇了,王家雖是大戶人家,卻沒有商人家那種癖好,恨不得鑲金鍍銀,處處彰顯自己的財大氣粗。
王家府邸的外牆極其樸素,因著過年掛了紅燈籠,貼了些年畫,有了幾分簡樸中透露出來的溫馨,讓人一見便生出些好感。
門口的小廝禮貌地問清了眼前三人的身份,便進去通報。沒一會功夫,王梓沭在僕人的簇擁下,一同走了出來。
王梓沭的樣貌,同九年前相比,並未有多大變化,只是到了中年,身材略有些發福。但柳涵璟三人則不同,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成長到如今風華正茂的青年,自然是另一番模樣了。
王梓沭驚訝地合不攏嘴,而後拍著幾人的肩膀笑道:“人人都道女大十八變,原來這少年郎也是如此,當真是人中龍鳳,王叔看到你們成長地如此出色,心底也十分高興。”
王梓沭是個相當自來熟的人,但說話卻懂得把握分寸,不會過分討好,也不會另他人心生反感,是個機靈的人。
“王叔,看我是不是越長越英俊了。”鍾邈得意道。
“一表人才,小鐘邈也長大了。要我說呀,這姑蘇的姑娘啊,怕是都要被你們迷倒了。”王梓沭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道。
“那可真是苦惱了,盛京的姑娘也給我們丟絹花呢。”鍾邈當真也擺出一副苦惱的模樣。
“不知你們可有婚配?”王梓沭笑著問道。
“王叔,我們還不曾。”柳涵璟代替楚硯行一併回答了,鍾邈自是把頭搖得同撥浪鼓一樣。
“我有個遠房...”王梓沭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柳涵璟打斷了。
“王叔,正事要緊,婚姻大事不急。”柳涵璟冷靜地說道。
王梓沭一拍腦袋,道:“瞧我這記性,涵璟說得是,匈奴未滅,何以為家?”說著,他便把三人引向自己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