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冤家路窄
許久,楚硯行似想到了什麼,打斷眾人的高呼:“瓊響已毀。”
“為何?”眾人也是一驚。
“這琴有些靈氣,不知是否近墨者黑,它彈出的曲子,總帶了些魅惑的意思,我本想將它放到佛門清淨之地供上一段時間,卻不想它的琴絃竟然自己斷裂了。”
眾人也是聞所未聞,一人道:“若是這琴絃已斷,即使以後再換上別的弦,它也不再是瓊響了。”
楚硯行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小童遞上瓊響,眾人見,果然如楚硯行所言,琴絃根根斷裂,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如此,此琴便也交由楚盟主處理吧。今日既然見這瓊響已毀,諸位也應當無異議了。”方丈適時的言論,總讓柳涵璟聽著格外順心,如今,他對江湖中的名門正派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
武林盟主選出來之後,眾人也沒有了留在飄渺樓的理由。隔日,便一一告辭離去,人去樓空,但武林中的大小事,卻遠遠沒有結束。
柳涵璟一行人是最後離開的,蕭秉巖和蕭靈衣前來送行。
蕭秉巖滿臉正氣,倒確實是個俠義之人,他擼著鬍鬚讚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楚盟主,柳公子,鍾神醫三位當真是年輕有為啊,老夫實在是佩服。”
三人都是謙虛一笑,還了一禮。
蕭靈衣的眼神在三人面上掃過,道:“三位多保重,日後有緣再見。”
三人又是連連點頭回應。
蕭靈衣最後的目光定格在楚硯行臉上,嘴裏卻道:“希望柳公子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柳涵璟心裏咯噔一下,莫非這蕭靈衣,看上得並非是鍾邈,而是楚硯行?但他面上不顯,仍是平靜道:“自然不會忘,蕭姑娘且放心。”
一行人離開紫荊,玄水和金玉他們幾人,自然是要回鄴都的,玄水本不放心柳涵璟和鍾邈兩人上路,但一聽說楚硯行也會同行之後,反倒是興高采烈地同意了,武林盟主當保鏢,他可沒啥不放心的。
時值臘月,年關將近,柳涵璟打算回侯府過個新年。
昌明隆勝之邦,詩禮儀簪纓之家,盛京城的年味是極其濃郁的,大戶人家把過年,當成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他是想要回侯府的,沒想到楚硯行也說要一同去。
柳涵璟哭笑不得:“過年都是在家裏過的,你不回浮霄宮嗎?”
楚硯行卻搖頭:“往年我都是一個人過的,今年也想熱鬧一番。”
柳涵璟彷彿能想到楚硯行一人,孤零零地在浮生殿,就著星星,吃著年夜飯,不禁就有些同情起他了。
於是柳涵璟答應了他,那便一道回去吧,反正侯府也不差一個客人,鍾邈自然也一同前往,畢竟這些年,鍾邈也都是在侯府過的新年,守的歲,也彷彿成了侯府一份子。
三人行的路上,偶爾也有些尷尬的時候,一般客房都是單人住或者雙人住,或者就是多人住的大通鋪。但柳涵璟他們是三個人,如何分配房間,反倒成為一件困難的事。
按照柳涵璟的意思,自然是他和鍾邈一間房,楚硯行單獨睡一間,合情合理。但楚硯行卻覺得自己常年一個人睡,如今也想體驗一下,和人一起住的感覺。
武林盟主有這種要求,另外兩人又如何敢不從。
最後柳涵璟大手一揮,交給掌櫃兩倍的銀子,硬是在天字號房間,興師動眾地多加了一張床。所以最後局面就變成了三個大男人同住一間房,頂著眾人好奇的目光,讓柳涵璟著實有些尷尬,反倒是楚硯行一派坦然自若。
趕回盛京城的這日,恰巧是臘月二十四,迎春日。家家戶戶除塵打掃,祈求新年安康,街上也是一派繁華的景象。柳涵璟對故作平常,眼神卻四下打量的楚硯行,打趣道:“子淵兄,可是頭一回見到如此盛況?”
鍾邈卻怒道:“小侯爺,我們浮霄宮也會過節的好嘛。”
楚硯行點頭附和。
“那你怎麼年年賴在侯府過年。”柳涵璟笑道。
“還不是爲了保護你,你看吧,這回我一不在,你就被人擄了去。”鍾邈拍拍胸脯道。
“那純屬是個意外,有你們宮主在,我還怕什麼。”柳涵璟迴應道。
楚硯行又是點頭,柳涵璟和鍾邈也不知,他究竟站的哪一派。
此時三人正騎著高頭大馬,自盛京最繁華的街道,穿行而過。楚硯行端正著姿勢,頭不偏不倚,騎著馬緩緩前進。一左一右的柳涵璟和鍾邈,則你一言我一語的地談著。惹得路人紛紛側面,瞧瞧這三位俊俏的少年郎,究竟是哪家公子。
到底是柳涵璟混了個臉熟,有人認出了他,大喊:“這不是宣平侯家小侯爺嗎?”
柳涵璟朝那說話的人一笑,繼續策馬揚鞭,朝著侯府行去,惹得姑娘紛紛丟起了手絹。
鍾邈疑惑道:“難道我變帥了?這回姑娘扔的絹花特別多。”
“今個兒姑娘多,以往我們都是深更半夜纔回侯府,哪裏像今日這時辰,都在趕集呢。”柳涵璟解釋道,心裏卻是思量,估摸著因為這回,多了楚硯行吧。
京城裏的女子見慣了翩翩貴公子的少年,偶然見到如楚硯行這般英俊高大的男子,自然會多看兩眼。
鍾邈不無遺憾道:“看來玉肌散的配方,我還要改進一下。”
柳涵璟聽到玉肌散這個名字,皺眉道:“那是什麼藥粉?”
“美容養顏的膏藥,取自冰肌玉骨一詞,如何?”鍾邈洋洋自得道。
“你自己用?”柳涵璟惡寒道。
“自然是爲了賣給盛京城的貴婦人,不過作為一名大夫,我總要先試用一下嘛。”
“...”
正在這時,前方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伴隨這一陣叫罵聲傳來。
“快讓開,讓開,不要命了嗎?”是一趕車的車伕在怒罵,那匹馬彷彿失了靈性般,在大馬路上,橫衝直撞。
路人紛紛避讓,柳涵璟三人騎著馬,眼看就要被那馬車衝撞,楚硯行立刻出手,翻身一躍,跳到那狂奔的馬背上,夾緊馬腹,扯過它的韁繩,硬生生地讓那馬車停了腳步,馬蹄高高揚起,馬兒發出一聲長鳴,圍觀人群立刻發出陣陣驚歎聲。
與楚硯行一同行動的,是另一道墨綠的身形,見楚硯行攔截了馬車,他縱身把兩個即將被馬蹄踩踏到的垂髫小兒提了起來。
楚硯行與那人同時落地,互相看到了對方眼裏的讚歎,而後兩人拱手互相作揖。
這時,馬車裏的人探出了半個身子,驚魂未定道:“怎麼趕車的,好端端地突然停下來,你要嚇死本少爺嗎?”
車伕支支吾吾道:“不是我讓馬匹停下來的。”
馬車裏的人,這才注意到面前站著兩個玄衣男子,一人他不認識,但另一人,他很快注意到,當真是冤家路窄。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新科武狀元嗎?”這人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旁人即使不識,柳涵璟卻是認得,上輩子在朝為官,這位可也是位極人臣的主,雖沒有真才實學,奈何有個母儀天下的嫡姐。
此人正是兵部左侍郎的嫡子,陳建宇,他也參加了今年的科舉考試,但卻落了榜,自然對武狀元耿耿於懷,碰上了也要諷刺幾句。
玄衣男子將兩個小童輕輕放到地上,負手而立,對著陳建宇陰陽怪氣的話也不動怒,語氣冰涼道:“管好你的馬。”
“你...你以為你還是墨家小將軍嗎?我告訴你,即使你得了這武狀元的名號,還是個被皇上遺棄的廢物。”陳建宇氣急敗壞道。
“與你無關。”那人說完這句話,翻身躍上馬背,揚長而去。
陳建宇只能朝那人背影大喊:“姓墨的,走著瞧。”
那高大的玄衣男子頭也不回,消失在人群裡。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鍾邈看著這一幕,嘖嘖讚歎。
“這人叫墨珏,是墨家嫡次子。”柳涵璟道。
“是那個立下赫赫戰功的墨家?統領大寧墨家軍的墨家?”鍾邈驚訝地問道。
柳涵璟點頭。
“那可是厲害的人物呢。”
“確實不凡,可惜生不逢時。”柳涵璟感嘆道。
“但願能有明君重用他。”
“但願吧。”柳涵璟記得,上一世,墨珏一直未受重要,後來甚至連墨家軍都被打散了,大寧的軍事可見有多糟糕。希望這一世能發生些變化,至少陳建宇這樣的敗類,實在不該佔着高位不做事。
圍觀人群越聚越多,柳涵璟三人也不再停留,不顧陳建宇暴跳如雷的醜態,立即動身往侯府而去。
侯府小廝也忙得不亦樂乎,換門神,掛鐘馗,釘桃符,貼春牌,整個侯府煥然一新,而柳涵璟的歸來,更添了幾分喜氣。
柳涵璟向侯府眾人介紹了楚硯行之後,柳清嫿、柳清慧姐妹的臉上都泛起了嬌羞,而柳涵懿則是掩飾不住的羨慕和嫉妒。柳涵璟暗道,男人禍水起來,也一樣有殺傷力。
和府裡眾人一塊吃了頓團圓飯,柳涵璟藉口路途疲累,便回了自己的墨韻軒。因著鍾邈時常和柳涵璟同進同出,因此墨韻軒的一間廂房如今變成了鍾邈專屬的客房,屋裏甚至還擺滿了瓶瓶罐罐的藥材,侯府若是有人生了病,到鍾邈的這間屋子來,總能找到對應的藥,也是侯府一獨特的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