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武林盟主
這一夜,有人死而復生,有人同生共死。生生死死,本是大事。
柳涵璟本以為自己已經看遍生死,卻不想每回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卻一次比一次強烈。
這個江湖,有血有肉,情深意重,重到可以為之放棄生命嗎?其實,他並不太懂。
一人死了,另一個人好好活下去,會有那麼困難嗎?
也許是吧,一定不容易,否則這雙十年華的姑娘,怎麼就選擇了這條路呢。
他唏噓遺憾,但和這姐妹倆僅有幾麵之緣罷了,算不得熟稔,自然不會為她們出頭。
大概一處亂葬崗,就是兩位姑娘的最終結局了,當真讓人感慨萬分。
鍾邈帶來南靖一和沈秀生還的訊息,多少平復了一下柳涵璟失落的情緒,總算有人歷經千辛,最終還是換來了幸福,這世道和命運有時候又有些公平。
接下來的幾日,柳涵璟終於過得比較平靜了。
鍾邈整日忙著煉藥,解醉仙軟筋散,蕭靈衣也在一旁幫忙,鍾邈甚至把藥方都告知了蕭靈衣。鍾邈自己醫術高,區區一個罕見的藥方,在他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麼。
蕭靈衣同鍾邈在一起的幾日,自然學了不少醫理藥學,收穫頗豐。
柳涵璟自那夜過後,總覺得這個姑娘不太簡單,甚至懷疑她有何企圖。見她對醫術如此感興趣,莫非還想讓鍾邈收她為徒?一時半會,又著實看不懂她,便讓玄水他們多注意一下。
收到金玉飛信時,柳涵璟正在向玄水請教拳腳功夫,他這個年紀想要從基本功開始練,自然是有些晚了,但即使學一些花拳繡腿,也算是防身的本事。
金玉信裡面,交代了在魔教裡發生的大部分事情,重點誇獎了楚硯行,說他如何不動聲色地潛入牢中,把教徒和牢頭都打暈了,然後把關在其中的七人都救了出來。金玉特意提到,楚硯行出手點到即止,武功造詣相當高,還不傷人,德行兼備,用了一連串的筆墨來宣揚楚硯行的光輝事蹟,讓柳涵璟看得也是哭笑不得。
柳涵璟甚至對玄水調侃道:不如你們都去浮霄宮吧,這七殺樓是留不住你們了。
金玉稍顯遺憾的是,柳涵璟竟然不在牢中。連楚硯行發現沒有柳涵璟的時候,一下子也沉默下來。幸好全真教那小道士說,樓主你換了衣服,先離開這裏了。唉,倒是便宜了玄水,我本來還想大老遠趕來,救駕有功,混口飯吃的,不想玄水這傢伙,坐享其成了。
但那不男不女的魔頭,得知地牢被劫,和楚宮主過了幾招,沒佔到便宜,竟然劫持了江盟主,鑽到了一條密道中,之後就溜之大吉了,真真是小人作風。本來我們試圖追的,但是幾位妖女不要命地攔住去路,我們又不清楚魔教的地形和密道機關,被那魔頭趁機跑了,後來在那密道里發現了江盟主被折磨地慘絕人寰的屍體,真是罪過。
金玉信中說得輕巧,但論起細枝末節,必然也是十分危險的。只是不知,那些趕去魔教的眾人,若得知魔教因楚硯行幾人,而淪為空巢後,不知又會做何感想。
最後金玉的信中還說,老子雖然喜好男風,但這種不男不女的魔頭,我是看不上的。柳涵璟看得好笑,想問一問金玉,那楚硯行這樣的美男子,可看得上?沒想到後來柳涵璟調侃起這事,金玉卻答,他還是喜歡樓主這樣的,嚇得柳涵璟一段時間都和金玉保持著距離。
這樣一來,總算減少了傷亡,至少避免了二十二年前的屠殺。但最後高染跑了,這人詭計多端,狡兔三窟,終究是個大*麻煩。指不定幾年後,又會掀起腥風血雨。
如今眼下,卻也只得作罷。魔教八聖女死的死,傷的傷,自然成不了氣候了。魔教教徒也一併散了,教主生死未卜,右使又逃之夭夭,自然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柳涵璟算算日子,大抵再過三四日,楚硯行應該就能回到飄渺樓了,若是沒什麼意外,應該會碰上興師動眾趕去剿滅魔教餘孽的眾人。
如此,四天之後的傍晚,果然眾人一同回來了。夾雜著壯志未酬的遺憾,眾位大俠的神色都算不得好。
柳涵璟早就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自然明白。其餘人則是一臉忙碌,問起了,這才知道發生了何事,怪不得這一來一回的,時間似乎太短了些。
除了江盟主,其餘人都被救了回來。魔教右使逃了,這確實是個大隱患,至少近些年江湖上可以太平些,算不得是個壞訊息,自然不會有人苛責楚硯行,甚至還要讚一句果斷。
但人群中,卻發出了質疑的聲音,“是不是楚宮主自己想當這武林盟主,所以故意不出手救江盟主呢。”
當事人還沒有發聲辯解,金玉首先站出來,指責道:“若不是那魔頭拿江盟主當擋箭牌,楚宮主早就擒下那魔頭了,又怎麼會讓右使跑了。”
“誰知你們是不是將計就計,故意的。”那人彷彿不相信似的,繼續道。
“奶奶的,你哪個門派的?事情又非你親眼所見,在這裏信口開河。老子也要替楚宮主說句公道話,我可是看了個仔細的,楚宮主正是因忌憚江盟主的安危,纔沒有對魔頭下狠手。”出聲說話的,竟是被關在牢中的那個丐幫汪前輩,此人說話心直口快,想來不會說假話。
那說話之人卻還要強詞奪理:“這麼說,是楚宮主故意放跑的那魔頭。”
金玉忍不住就要爆出口,額頭上的青筋也是一跳一跳的,強壓怒火:“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在挑撥離間,顛倒黑白,混淆視聽。”
大部分人自然是站在楚硯行這邊的,近來遇到的事,若不是浮霄宮出手,想來絕不會這樣輕易渡過這個難關,但眼前這一出鬧劇,著實也讓人心緒不穩。
楚硯行卻平靜道:“楚某問心無愧。”
他這短短六字,奇異地讓躁動的人群平靜下來,眾人也不再議論紛紛。
柳涵璟也沒來得及和楚硯行寒暄,此時先自己的盟友解釋道:“此人是魔教的奸細。”
那人憤然道:“你胡說,血口噴人。”
柳涵璟拿出新學的本事,故意往那人身上虛虛使出一拳,卻見那人立即飛身躍起,往後一跳,躲避攻擊,柳涵璟輕笑:“此人明顯內功在身。但他根本沒有服用過鍾神醫的藥,又是如何解毒的呢?那便是從一開始就沒有中毒。他埋伏在我們之中,必然是爲了向魔教彙報訊息。”
那人似乎被柳涵璟說中了,臉色煞白。
柳涵璟其實也僅是推測,他實際上哪裏注意到,這人有沒有服用什麼解藥。一詐,果然露餡。眾人也瞧出些貓膩,大抵知曉了,這人絕非善類。
這人見局面不容樂觀,立刻就要逃,但在場這麼多人,如何會讓他逃了去,他卻也是條硬漢,見逃不了,便拼死抵抗,做了一人的刀下魂。
此事解決後,方丈朝楚硯行施了一禮,道:“楚宮主為人俠義心腸,正義凜然,且機智敏銳,武功也是登峯造極,爐火純青,老衲十分佩服,當真是少年英才。此番諸位英雄好漢前來紫荊,本也是爲了推選出武林盟主的,不知楚宮主可願意當這盟主。”
由方丈提出來,自然是再合適不過,時機也剛剛好,柳涵璟心下暗贊,方丈年紀雖大,人卻不糊塗。
很快,便有人響應:“這次多虧了浮霄宮,否則我們能不能活下來,也許都要看那魔頭的心情。楚宮主能當這盟主,在下服氣的很。”
“我也贊成。”
“算我一個,楚盟主哈哈。”
楚硯行的呼聲很高,盟主之位落到他身上,似乎也就毫無意外了,一切竟出乎意料地順利,明明之中,似自有定數。
柳涵璟心道,指不定上一世,楚硯行也當了這盟主,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江湖人隨意的很,所謂的盟主,既沒有文書證明,也沒有良田錢財可收。可以說,江湖紛爭時,盟主擔驚受怕,江湖太平時,又沒有盟主什麼事了。當真是個苦差事,也並非所有人都想當這勞什子盟主的。
但大丈夫當拋開個人利己的私慾,以匡扶正道方為大義,俠肝義膽,氣薄雲天。
柳涵璟竟也從一開始僅僅想要拉攏盟友當上這盟主之位,方便日後利用,到如今想法觀念的轉變,並也為此感到自豪。
方丈奉上湛盧寶劍,道:“楚盟主,請收好此寶劍。湛盧無堅不摧卻又不帶絲毫殺氣,仁者無敵,望楚盟主今後莫要忘了。”
湛盧寶劍乃傳世之寶,湛湛然黑色也,卻是寬厚而溫和的。楚硯行也是第一次見到,稍顯動容道:“多謝大師,謹記教誨。”
然後他轉過身,面對眾人,再次躬身道:“有楚硯行在的一日,絕不讓中原武林陷入危機,今日在此起誓,若是違背此言,定如這斷髮。”
楚硯行說完,拿起湛盧,輕輕做了個斬的動作,一截如墨的髮絲,便掉落在地。
眾人歡呼:“楚盟主,楚盟主。”
柳涵璟在臺下看得真切,楚硯行雖仍淡漠,但眼裏的喜悅和激動,是騙不了人的。大丈夫自然是想要建功立業的,浮霄宮的日子雖好,卻總是少了些激情,如今,可是你想要的波瀾壯闊嗎?這一刻,柳涵璟也為他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