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柳涵璟話沒有說完，就被菡萏打斷。

    “蒔袖樓賣藝不賣身。”

    “就沒有人能用強？”柳涵璟順勢問道。

    菡萏的眼裏彷彿出現了一晃而逝的厭惡，道：“你應當不是這種人，看你的身份，想要什麼人沒有，用得著強嗎？我即使貴為金枝玉葉，也是願意嫁給你的。”

    這人說著說著就不正經起來了，柳涵璟平時接觸的人，顯然沒有菡萏這類的，他有些頭大，鍾邈不在一旁，連個一起招架應對的同伴都沒有。

    好一會兒，柳涵璟才找回了自己的初衷，道：“菡萏，也不瞞你，今夜索性就開誠佈公地和你談談。”

    “哦，什麼事？”菡萏漫不經心地問道。

    “有人曾花高價買你的性命，所以我知你身世必然不簡單。”

    “許是對我因愛生恨，得不到我，便想毀了我呢，我們這種場所，再是多見不過了，人命本就不值錢，稍一不順心，花錢買命便是。”菡萏滿不在乎地答道。

    柳涵璟也不管菡萏是如何說的，繼續道：“我既能查到是你，那人總也會順藤摸瓜查到你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跟了你，好免去危險？”菡萏嗤笑：“誰知道你是不是誆我，隨便找了個莫須有的理由。呵，想要我，不如拿出些誠意來，興許哪日我想從良了，便第一個想到公子你。”說到此處，菡萏突然欺身上前，用食指輕點柳涵璟的胸口。

    兩世為人的柳涵璟，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招架不住這青樓小倌了，他起身拿起摺扇，掩飾住尷尬之色：“我是說認真的，你還是早日離開這蒔袖樓為好。”

    只聽背後菡萏語帶嘲諷道:“如果那人本事通天，我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

    “我可以保你安全。”柳涵璟道。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你為何要幫我？”

    “我幫你，自然有條件。”柳涵璟也不瞞著他。

    “你真想睡我。”

    “咳...我不想”

    “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夜宵，說來聽聽，想讓我幫你什麼？”

    “為我所用。”

    “上刀山下火海，我可不幹。”

    “那自然不用，你只要幫我打探些訊息就可以了。”

    “你想讓我在蒔袖樓當你的臥底？”

    “也不算臥底，就是打探些訊息。”

    “憑什麼？”

    “憑我能保證你的安全，不管是在蒔袖樓，還是在其他任何地方。”

    菡萏卻突然大笑起來：“你口口聲聲說我有危險，我怎知這危險是不是你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你回去吧，我在蒔袖樓的日子逍遙的很，不想當你的臥底，更不想打探什麼訊息。”

    說完，菡萏起身，腳上鈴鐺叮叮作響，頭也不回地推門離開，這小倌當到他這個份上，菡萏也是第一人了。

    同第一回不歡而散的局面一樣，這第二次見面，一樣以柳涵璟失敗告終。

    若是鍾邈也在，經過這回，對菡萏的印象，怕是要跌到谷底了。

    柳涵璟倒沒什麼太失望的感覺，若菡萏真的同別的小倌一個作風，那他也就不是菡萏了。

    劉備尚且要三顧茅廬，諸葛亮才肯相助。同樣的，柳涵璟也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面對把握極小的浮霄宮宮主，他都尚且要試一試，何況如今要說服的只是一名小倌而已。

    而這蒔袖樓，柳涵璟確實需要一個可以傳遞訊息之人，宮裏頭那位大人物，好的可是男風。這還是上一世，那人登基為帝之後，才被柳涵璟偶然得知的。

    那人也算謹慎，即使貴為一國之君，卻還是添了不少秀女充盈後宮，雨露均沾。但一個好男風的君王，又怎麼會長久壓抑自己真正的慾望呢。

    宮裏的大太監，偶然間說漏嘴，柳涵璟才知，原來這君王早在還是皇子之時，就經常喬裝打扮成盛京的貴公子，來蒔袖樓一夜風流，只是知曉內情的人極少。

    這一世，柳涵璟自然不會再允許那人登上皇位了。那菡萏若是能接近他，並能探聽一二，對柳涵璟來說，此事自然是大有裨益。

    這至尊之位，自當換個人來坐坐了。只因那人，實非明君。

    柳涵璟在盛京並未停留太長時間，英雄大會自然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以往的英雄大會，都會特意挑選在一些普通人不會去的地方，以凸顯江湖人的不凡，像華山之巔，自古就是江湖人最喜歡一較高下的地方。

    柳涵璟在侯府修養生息了幾日，然後邊孤身前往紫荊。和宣平侯夫婦道了個別，侯夫人心疼的不行，直問柳涵璟有何重要之事，如何就不能在府裡頭多呆些日子。

    柳涵璟心裏有些愧疚，但是實在是不得已，畢竟上一世，宣平侯一家幾十口人都是被他連累的，他只希望這一世，他所做的這些努力，能讓結局有些改變。

    柳涵璟趕到紫荊時，距離英雄大會召開也就僅有兩日了，附近的客棧早已沒有多餘的空房了，一時間倒真是紫荊房貴。

    柳涵璟在天黑前，總算找到了尚有空房的客棧，此地較偏，但總好過於露宿街頭。之後的一日，他白天便在紫荊城附近四處轉悠，因著英雄大會即將召開，城裏有許多同他一樣的獨行俠，打扮怪異，舉止乖張的高手自然也是見了不少。

    這幾日，他也接到了七殺樓的訊息，大概知曉了江湖中有哪些門派前來參加英雄大會。而會來此處的，自然是對這武林盟主之位有些興趣的。

    但有件事讓柳涵璟有些憂慮，英雄大會召開在即，他卻連楚硯行的麵都沒有見到，若不是之前收到鍾邈的信，道宮主已經離開浮霄宮了，柳涵璟都要懷疑，此前和楚硯行的約定，是不是隻是他一廂情願幻想出來的。而真到了英雄大會這一日，柳涵璟更是擔心起楚硯行了，這宮主怕不是第一次離開浮霄宮，路上遇上什麼歹人了，或者就是尋不到路了諸如此類各種擔憂。

    量那人武功再高，這江湖終究也不比崑崙虛，遇上點不順心的事耽誤了行程也不稀奇。柳涵璟就在這想焦慮的狀態下，參加了紫荊的英雄大會。

    在飄渺樓舉辦英雄大會，自然也是有其道理的。飄渺樓的樓主蕭秉巖自來行俠仗義，廣結善緣，在江湖人心中有著極高的地位。且因蕭秉巖尚武，在飄渺樓的後院專門弄了個練武場，在此設個比武擂臺也再適合不過。

    柳涵璟拿著請帖步入飄渺樓，這請帖邀請的人自然不是他，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柳涵璟花高價買的，這請帖的主人是個無名小卒，反倒方便柳涵璟行事，鮮少有人來覈實他的身份。

    那些躍躍欲試的綠林好漢自然是圍著擂臺而坐的，飄渺樓早就在擂臺邊的空地上放置了桌椅，有些來頭的英雄豪傑紛紛入座，而同柳涵璟這般沒什麼太大名頭的後輩，留給他們的就是飄渺樓的一間間廂房了。

    柳涵璟來的尚且算早，但整個飄渺樓已是座無虛席，更別論靠窗的座位了。柳涵璟藉着身高優勢，勉強看到擂臺上的情形，但看得並不太真切。

    整個飄渺樓此時的氣氛已如開水沸騰，哪怕身邊的都是陌生人，江湖人卻也能熱絡地聊到一起。

    “江盟主離奇失蹤，武林群龍無首，這英雄大會，自然是爲了選盟主的。”一男子大聲道。

    “那是自然，整個江湖有些名氣的門派掌門和大弟子幾乎都來了。”另有一人附和。

    “不知誰會奪得這盟主之位呢？”

    “反正是擂臺邊坐著的那些人唄，左右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也是也是，不如我們就開個賭局唄。”

    “不錯，來來來，我押丐幫。”

    “我也來，我押武當派。”

    “我押少林。”

    ......

    整個包廂的人都往桌子邊擠去，想要下注，柳涵璟被邊上的人重重推了一下，他本沒有武功，哪是這群練武之人的對手，被擠得整個人有些趔趄。

    身體突然被一雙手從背後扶住，阻擋了往前衝的姿勢，柳涵璟回過頭正要道謝，卻詫異了好一會兒，從那人扶住他肩膀的、那雙瑩白的手望過去，袖口繡著墨梅的黑色華服。視線抬高，看向那人的臉。

    “楚硯行？”見到眼前人，柳涵璟猶豫了好一會，才叫出這個名字。

    因為這人的臉上竟然覆了半張銀色的面具，雖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卻有些似曾相識，漆黑如幽潭般的眸子正盯著自己，如墨般的頭髮今日高高束起，倒是帶了一絲英氣，完美弧度的嘴唇正輕輕開合，發的正是“延之”的音。

    實在沒有想到，太意外了，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他。卻也是驚喜，柳涵璟心裏的那塊石頭終是放下了。

    楚硯行俯身，在柳涵璟耳邊輕輕道：“此處人太多，說話不便，不如我們出去說。”

    沒等柳涵璟應答，那人就拉著他的衣袖走到了外間走廊。

    “子淵兄，怎麼找到我的？”柳涵璟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好奇地問道，這裏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也不為過，要想找到自己，也絕非易事。

    “想找自然能找到。”楚硯行卻也不願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