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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江河湖海 三

    什麼叫無常?

    在大徐的神話故事裏,幽冥勾魂使者的名字叫做無常。

    傳說無常身長一丈,黑衣黑冠,面色白如紙,撐一把血傘。

    無常現世,必有人歸西,尋常魂魄可以自行前往幽冥。而大奸大惡之徒閉眼時,無常會來捉拿,先變身成對方最親近的人迷惑之,然後用貼尺將賊人打死,用鐵鉤穿魂魄的琵琶骨、舌頭、兩股,拖行三百六十五丈,方入幽冥之中。

    無常因為過多和死亡與刑法掛鉤,長久以來一直是個晦氣的詞語,也不知怎樣晦氣的存在,採用這兩個字當名字。

    “無常?”

    “是!不過這個組織極其神秘,我也不知太多!還是前些日子一個偶然的機會,才洩露出來一點,南逃的成老史官,在半路上被人截殺。其和幼小的孫子盡皆喪命。”

    “成老先生為人剛正不阿,有許多江湖上的武人朋友。前幾日,皇帝因為史書之事大發雷霆,先殺成家三子,又殺成家滿門,燒其宅邸,成老先生懷抱一孫,趁夜出逃,結果卻遭不測!”

    “虎山城雲子,乃是成老先生的老朋友,問詢追趕未及,只見屍首。又見馬車之火尚未熄滅,料定敵人未曾走遠,於是便用秘法尋之,星夜前行百二十里,咬住敵人尾巴,大戰之。”

    吳海潮說到這裏,竟打了個哆嗦,顯然回憶起了極其恐怖的事情。

    “城雲子也是先父的朋友,我也見過一次,武功之高,簡直出神入化!五年前就已經到達化神境巔峰,這麼多年過去,不可能沒有進步。”

    李牧原自然知道,吳海潮所說的進步是什麼意思。按照吳海潮的說法,無常乃是朝廷鷹犬一類,一個地仙或者臨近地仙的高手出馬,應該十拿九穩。

    吳海潮臉上的恐懼之色更濃了些,他有些煩躁的站起來,朝著湖水上連扔了十幾顆石子。看到那些石子震出了一圈圈的漣漪,擾亂了月光和寧靜,吳海潮的心才逐漸的平靜下來。

    “城雲子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容貌甚偉,就是那種比著他做尊塑像,就能放在廟堂上供奉的那種!結果那日我在城外巡查時,偶然見他,卻……”

    “他面部之皮全部被剝掉了,眼睛也沒了一隻!要不是他手持家父玉佩,我差點就以為是什麼妖魔鬼怪。”

    “我立刻告訴了父親,並秘密請了醫生,結果卻藥石無救!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慘嚎半天,在我面前化為一灘血水。主公,你不知道,他已經近乎瘋了,慘嚎半天,只念叨一個詞。”

    李牧原一驚,道:“無常?”

    “是!”

    “這……”李牧原眉頭皺了起來,但凡是到了化神境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神,更是在某種程度上勘破心魔。這種人實力或有偏差,但心智絕對無比堅韌!要不然絕無再進一步的可能,地仙者,真氣有靈。心志不堅者進入地仙,反倒會被真氣裡的靈所害。

    究竟是什麼樣的痛苦和對手,能將城雲子折磨至此?

    吳海潮臉上出現濃濃的無奈:“我父親也算是當場大員,對這個無常卻沒有半點了解!還是城雲子臨死前告訴了我們一點情況。”

    “城雲子臨死前有半炷香的時間,居然恢復了清醒,他說無常就在我們身邊,無處不在。而無常修行有早年被滅門的天魔六道派功法!凡中此招者皆會功力全失,一身修行盡歸他人,並會折磨數天,渾身面板潰爛,直至變為一灘血水!”

    “呵!我們這纔想起來,前幾日,朝中有幾位老大人得了怪病,最終在床上炸成血水!先父還以為是城中積屍過多,終有瘟疫,憂心不已。誰知道竟是人禍!於是先父勃然大怒,纔有了之前掛印白衣之事。”

    “他說,他追上敵人的地方,在荊州的邊緣,不知敵人要往何處去!只是……”

    剩下的話不用吳海潮說,李牧原也明白了。

    荊州邊緣。

    再行幾百裡,就是長沙。

    “天魔六道,皇極六道,這裏麵恐怕有什麼關聯,我說皇極六道看似浩蕩無邊,其中卻似帶一股魔性,不似正道變化!好皇帝!好手段,我以為你在九岐山上自刎,就已經算是結束了,沒想到你還是給我惹了這麼多的麻煩。”

    李牧原輕聲喃語,他的聲音很低,每一個字卻都拉的很長。

    吳海潮能從他的話語之中讀出無盡的怒火。

    一塊鵝卵石抖了一下。

    堅硬的石頭在吳海潮的面前炸成了石粉。

    第一塊,第二塊……

    無數石頭飛起,碾壓成粉,隨風飄舞,隱做龍形。

    湖水劇烈震盪,彷彿有什麼滔天**正在湖底蟄伏,就要一躍而出。

    吳海潮抬起頭。

    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尊巨輪,巨輪由六色構成,橫貫天地,其內帶著無盡玄妙,緩緩轉動。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都彷彿是一個輪迴。

    “這是什麼?”

    吳海潮不知其為何物,只是有種頂禮膜拜的衝動!正詫異間,只見李牧原的頭頂之上出現了五道氣息,每道氣息裡面都有一個李牧原的人影。

    每個人影各有表情,或笑或怒,或沉思或惆悵,很快這些表情就全都消失無蹤,五氣合一,化作一股清氣直衝那巨輪。

    巨輪被五氣一衝,微微顫抖,轉動的速度不斷加快,甚至轉成幻影,看不見其形。

    噗!

    巨輪炸成了一個泡沫,消失無蹤。

    “這是什麼?”

    巨輪消失之後,吳海潮看著李牧原身上多了一絲出塵之氣,彷彿隨時可能會隨著風飄離人世之間。只不過他嘴角流血,似有些萎靡,當即關切問道:“主公?”

    李牧原深呼了一口氣:“無事,一次嘗試而已。還有,我不喜歡主公這兩個字,我真的沒有什麼爭霸的志向,若是這樣叫下去,你只會失望的。我只是想有一葉扁舟,一隻竹笛,一壺清酒,與……”

    他話沒說完,突然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不能想,不能說,不能念!”

    “這纔是悲哀。”

    李牧原收拾了一下情緒,復又盤膝坐下:“還有何事?”

    吳海潮默然,他對李牧原的過往知道的很清楚,於是道:“天下之勢,誰都是身不由己,不站的最高,哪有真正的自由。且說這水底之魚自由自在吧?只要有一個漁夫,儘可捕之,生死不由己也!”

    吳海潮勸了一句,就不再勸:“無常之毒甚重,當選高手拔之,否則定然會糜爛全身!不過醫己是一方面,對外亦要重視。先父曾觀天下之兵,某對天下也有些瞭解!主公佔據南方,總計二十一城,這本無王者之資,但主公得天獨厚,變荒地毒障之處為良田,又救四方遊蕩之民,遂有資本。”

    李牧原抬起頭:“我許多時候不在了,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不過這依然不夠!我看軍報,大徐數年連番進攻,不給主公之地有任何喘息機會,眼下主公之地已經疲憊至極!大徐乃是新開之國,不是前朝那樣行將就木的朝代可比!精兵未老,良將都在!毫不客氣的說,雖然皇帝殺了一些,但剩下的底子只要拿出一成來,也依舊可以碾壓主公勢力。

    這些年,也就是朝政混亂,再加上北方諸王作亂,牽住了朝廷視線!才留下了修養生息的機會,不過大徐可以耗,主公卻不能拖。”

    “而主公的二十一城雖多,其實卻無險可守,而且主公並無世家之底蘊,多用降將舊臣。一旦戰況不利,可謂一瀉千里。”

    “當今之際,最重要的有**,一是先將天下水攪渾。洛陽異象皇帝瞞不了任何人,主公只要打出清君側的旗號,直言皇帝身邊有方士奸臣作祟,要獻祭天下於一人,以求長生!天下之心本就不穩,聞此定然會大為動搖。”

    “第二點乃是求賢,主公可通告天下,說朝廷郡縣多有妖邪作祟,首指主公周圍郡縣之官!誠邀天下共擊之。武道興起,儒道受到了很大影響,不知有多少儒生將武人稱為妖邪,恨之入骨!主公一面為陽,一面為陰,若有儒生來投,授其粗淺功法稱仙道固其心,上下皆施。”

    “第三則是攻堅!主公之地這兩年,多行防守,天下英雄都看形勢,豈會投之!再者大徐連年佈置,已成淺談困龍之勢!主公歸家,當一掃塵埃,率軍北上,先克益陽城,再克岳陽城!岳陽城乃是朝廷軍備所在之處,積累糧食百萬擔,軍械無數!只要攻下岳陽城,不僅可以一掃軀體疲勞,更可讓天下耳目一新。”

    身居江湖。

    笑談廟堂。

    吳海潮佩佩而談,臉上就有了一種莫名的光彩,好像此時他才真的活了過來。

    他翻身下拜:“岳陽城勢在必得,然而久戰傷身,其內糧草更不可能留下!守備趙海天乃是吳家故交,吳某不才,願孤身前往,勸降之!”

    “請主公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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