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莫識笑了，說道：“你不是洛陽人？你不知道？”

    漢子道：“小的是陝西那邊過來的，聽說李國公大名，崇拜的很！自知身份淺薄，聽說那是李國公的宅子，就在這裏擺攤，賣賣老家裏帶出來的東西，說不定能見的李國公出來……”

    “誰知道有幾個夥計告訴我，說我待錯了地方，小的也不清楚啊！這不看您面善，就問了一句。”

    申莫識笑了起來，正巧此時有幾個緝捕走過來，申莫識大叫一聲：“抓住他！”

    那漢子騰的一下跳將起來，貨都不管就想跑，卻被張攸攸踢出一塊石子砸在膝蓋上，登時就倒在了地上。幾個緝捕上去，按倒在地，很快就從身上搜出了一批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漢子是個探子。

    幾個緝捕過來道了聲謝，壓著人就走了，街道上做生意的也不以為奇。自從天下大亂以來，這洛陽城裏除了流民之外，不知道混進來多少心懷叵測之人，城裏緝捕也在不鹹不淡的抓著，幾乎每天都有人被當街抓走。

    “申哥，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人擺的硯臺是南方的紅絲細泥硯臺，而且是新燒的，他自稱陝西漢子，卻操著白浪河以北的口音。說起來驢唇不對馬嘴！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探子罷了！這天下初亂，許多叛賊心裏其實沒底，這種探子都派出來，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申莫識溫和的說著，目光卻放在了遠處，那座巍峨氣派的大宅……

    曾經，他的家也在那裏，現在，物是人非。

    冷曉飛吹聲口哨，他的馬就從人群中擠出來，竄到了他的身邊。

    眼前是一尊紅漆大門，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金色的銅釘，數一數，三十六個。

    這紅門金釘，是皇家專用！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眼前這位國公爺有這般氣派。

    冷曉飛定一定神，衝着門口的侍衛喊道：“在下冷曉飛，來拜見國公爺。”

    侍衛上下打量了一圈冷曉飛，說道：“冷將軍稍等，我這就進去通稟！”

    冷曉飛點點頭，就在門口等候，不多時，側門開了，一個老者迎了出來：“將軍，國公爺有請！”

    冷曉飛知道，這位老者實際上是國公府的管家，宮裏派下來的人，小看不得！就笑道：“有勞管家了。”

    管家點點頭，領著冷曉飛進去，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冷曉飛一進門，還是眼前一亮。

    這大宅連綿十幾畝地，是大匠改制，佈局極為精巧，水流淳淳，綠草茵茵，奇珍異果花開富貴，爭奇鬥豔，更妙的是，雖是盛夏最熱的時候，進入大宅後，卻鋪面而來一股涼意。

    “好清涼，好舒服！真是富貴！”冷曉飛忍不住讚歎了一聲，他知道，國公連番立得大功，這是陛下的恩賞。

    以被滿門抄斬的華國公家為基礎，帶著周圍的申家、宋家、劉家、全都改進去了一塊。歷經兩個月，數百匠人忙碌，才造就瞭如今的氣派。

    “這是宮裏賞下來的寒玉燈，裡面是兩顆寒珠！風一吹，就有些涼意，這時候用最合適不過了，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將軍如此年少，日後必會立的大功！也會有今日享受。”管家看著冷曉飛的模樣，笑了起來，指著一旁的石燈籠解釋起來。

    冷曉飛笑著答話，只是雙目中時不時閃過一絲冷意，老管家也沒有察覺，很快，就到了一處大屋前。

    冷曉飛瞬間就知道，李牧原就在這大屋裏，原因無他，在屋門口，站著一個一身血甲之人。

    血麒麟！

    看到冷曉飛和老管家一起走過去，血麒麟慢慢的轉過頭，正好與冷曉飛對視一眼！這一瞬間，冷曉飛只覺的自己好像是在看一個風暴漩渦，無盡的雷光從漩渦中心吐了出來……

    他搖搖頭，心中有了底，老管家開了門，進去說了一句，就見一人迎了出來。

    那是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少年，一身青袍很是普通，看起來跟鄉下教書的秀才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冷曉飛是大戶人家出身，有些眼力，自然知道人家的富貴已經不用流於皮相了。

    就說眼前的這件青袍，看似普通，其實不是棉布織的，那細膩的質地、隱隱的流光和極其淡的清香表明，這是一種名叫青葉蛛的蟲子吐出的絲織成。冬暖夏涼，更有寧靜安神的功效！

    光這一件袍子，就要上萬兩白銀，冷曉飛家裏雖是大戶，卻也只有同材質的一個手帕而已。

    “真好！”冷曉飛在心裏有些羨慕，不過他並未失禮，恭敬拜下：“冷曉飛見過國公爺。”

    “見外了。”

    一個聲音冷冷的傳來，沒有一點感情：“進來坐，有茶！”

    屋內是一張巨大的檀木桌子，上面擺著一副沒有完成的水墨山水圖！冷曉飛一看，只覺的尚未完成的畫作已經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冷意。

    這山水之間，萬里孤寂，似是下了雪，只有一個漁翁在孤獨垂釣。

    好寂寞啊。

    冷曉飛不敢多看，想起一個傳言，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喝茶！”

    冷曉飛應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去，這茶實在是太苦了！喝了一口整個嘴巴都沒有感覺，簡直不能下嚥。

    看著眼前的少年，面不改色的喝下茶去，甚至眼中連一點波紋都沒有盪漾。冷曉飛一咬牙，使勁嚥了下去。

    “國公爺，這茶太苦了。”

    “這是酸棗枝煮的水，我加了一點清熱解毒的黃連，你說苦嗎？我喝著沒有味道。”

    冷曉飛聽著這話，心底一動。

    這國公爺雖然立得不世大功，榮華富貴加身，就連陛下都對他禮遇有加，可謂是一日登天。

    可惜世上沒有兩全之事！國公爺的事蹟已經成了傳奇，他耳朵都要聽出繭來，國公爺護送陛下出城，一路幫助陛下重登大寶，卻因此失了戀人。更不知為什麼和本是翰林的老父親也鬧翻了，可謂是得了富貴失了情。

    幾個月前，這座府邸剛剛建成之時，他曾經來這裏拜訪過國公爺，當日國公爺眼眸就冷，只是似乎在深處還有一絲情誼存在，哪像今日這樣，冷的如一潭最幽深的湖水。

    冷曉飛心底有些怕，不過他並不是一個猶猶豫豫的人，稍微思考一下，就說道：“國公爺，不知道你最近聽說了沒，長沙王叛了。”

    淡淡的一聲：“不知道。”

    冷曉飛差點沒噎死，長沙王是什麼人？是先帝最喜歡的大將之一，作戰勇猛無雙，曾經爲了救駕一戰受傷四十六處！開國後，因赫赫戰功被封王，前一段時間，因為楚王緣故，大量諸侯叛亂，長沙王當時還上表，言辭懇切，忠心耿耿，主動要求帶兵四處平叛。

    沒想到這才幾個月的功夫，長沙王就反了，一時間鬧的人盡皆知，街上販梨的都知道有個長沙王忘恩負義，不知道好歹。

    結果到了這裏，武德公來了一句不知道？

    不過國公爺的身份比他高太多了，他也不能反問。再說，冷曉飛也想到了幾個可能，興許是有人見大鵬鳥飛的太高了，怕它碰到九天之上的穹頂，於是習慣性的向下拽了一把。

    嘆息一聲，簡單介紹了一下長沙王的情況。

    順帶著，好像是不經意間，冷曉飛輕描淡寫的提了幾句。

    “在長沙王那裏也有一些江湖人士輔佐，據說是什麼雲仙派的……”

    說完這話，冷曉飛眼睛一瞥，暗暗觀察著對方的動作，果不其然，對方的動作有那麼微不可察的一僵。

    “果不其然！”

    冷曉飛笑道：“哎呀，我這還忘了，給您帶了一件禮物。”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包裹來，開啟，是一本帶著些許血跡、青色封皮的書。

    青木正雷法。

    “喝茶！”

    國公爺，也就是李牧原瞥了一眼，眼神並沒有過多的停留，迅速的收回來，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冷曉飛又咽了一口苦茶，這時候，他才發現這水不光有苦味，還有澀味、鹹味簡直是世界上最難喝的味道大合集。

    硬撐著嚥了下去，冷曉飛期待的一幕並沒有發生，可他是帶著目的來的，怎麼能就此罷休，於是開門見山：“五雷正法，乃是五種雷法的合集！小弟我回京的路上，殺了幾個叛賊，偶然間得了這本書！”

    “小弟聽說長沙王身邊，都有會使雷法的武人在旁，不知道國公爺，可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