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任重而道遠
“這就是傳說中的傻白甜嗎?”離開審訊室之後,顧謙非哭笑不得地問到。
方嵐欣白了他一眼,“傻白甜指的是女生。蔣先生這是真正的善良!”
“是啊,他是善良。那麼把他逮捕歸案的咱們就是壞人咯。”顧謙非打趣道。
“你今天怎麼這麼皮?老是挖坑讓他跳。要不是他夠正直,怕是要被你誑進去。”方嵐欣的話語裡聽起來有些不滿,但是語氣和臉上的表情卻不然。
顧謙非對此毫不在意,他知道方嵐欣瞭解自己的為人,“我是給他一個自我救贖的機會。他也沒有讓我們失望,毫無心機的表現一如既往,讓我們相信這其中必有隱情。”
“既然你也這麼認為,就想辦法幫他查明真相吧!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方嵐欣毫無頭緒,只能向師父求助。
說起來也算她倒黴,自與顧謙非重逢之後,就連續遇上這種高難度的案子,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讓她顯得一無是處,甚至一度失去自信。
不過這一次不僅僅是方嵐欣束手無策,連顧謙非也是感覺到相當棘手。
原本這就是個沒有嫌疑人都沒有殺人動機的案子,這下子又繞了個大彎,要查出是誰在背後搞鬼,那可真是難上加難。比起之前沒有嫌疑人的女主播案還要麻煩。
顧謙非思考了片刻,無奈地搖搖頭,“這可不容易。他表現出了明顯的無意識殺人徵兆,卻又不具備無意識殺人的那些條件。難道說有人對他實施了催眠?心理暗示?那可就太難查了。”
“那總得有個切入點吧?”方嵐欣有點著急。她無法眼睜睜地坐視一個無辜者承擔殺人的罪名。
顧謙非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辦法太笨,他有點不屑。不過案子總歸是要查下去的,除非他想讓蔣瑾年蒙受冤屈。
“切入點當然也是有的,地毯式排查吧。蔣瑾年回國才一個多月,就從他這段時間接觸過的人,逐一展開排查,看看這其中是否有可疑的人員。或許這些人和他並沒有什麼直接衝突,但是考慮到蔣朱兩家的生意合作,說不準有人想要破壞這兩家之間的關係,而從蔣瑾年和朱安明這邊入手。”
顧謙非的分析是一種可能,對此方嵐欣同樣認可,真正困難的是實現這種可能所採取的手段。
“採用催眠的手段嗎?”方嵐欣追問了一句。
對於催眠暗示,她多少知道一點,但是效果有沒有那麼好就不得而知了。尤其是發生在蔣瑾年身上的情況更是特殊,他對於上週六晚上的記憶存在明顯的錯亂。
方嵐欣不知道事先的心理暗示,能否產生這樣的效果。這可能需要請教一下相關專家才行。
“好的,我明白了。這段時間剛好也沒什麼其他事情,我會讓大家全部出去走訪與蔣瑾年有過接觸的每一個人。”
“那這事我就先不參與了,有什麼發現你再通知我也不遲。”顧謙非一來不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地毯式排查,二來他的心裏還牽掛著趙家別墅那邊的情況。
相比於投毒案,鷺城頭號大毒梟纔是他的首要目標。
剛剛想起趙富貴,迎面便走來三大隊的王隊,擠眉弄眼地對著方嵐欣說到,“小方,可否借用一下你的顧大顧問?”
這句話本來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是這位支隊歲數最大的老刑警促狹的表情著實有些為老不尊的意思,讓人聽著味道就有些不對。
“什麼你的我的,他是支隊的特聘顧問,是大家的。”方嵐欣紅著臉啐了一口,“你要用就用,幹嘛找我借。”
顧謙非自然知道老王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是爲了什麼,於是與方嵐欣打了個招呼,便跟著這位老刑警去往他的辦公室。
“我說老王,今天週日啊。你不在家裏養兒弄孫,那麼拼幹啥?”跟著老王走進辦公室,順手關上背後的門,顧謙非隨口寒暄了一句。
老王聞言臉上露出神往的表情,“兒孫啊,都不在鷺城。咱們幹這行的,哪敢跟家人住一起呢?我吃的是支隊食堂,住的是支隊宿舍,逢年過節纔會偷偷摸摸地回老家去看看他們。”
“抱歉!是我疏忽了。”顧謙非一時之間沒有把這位樂觀的老刑警當成時時刻刻身處危險之中的緝毒警,而是下意識地把對方當成支隊領導來看待。
王建國,一級警督,正處級幹部,在鷺城這個副省級城市裏,已經足夠擔任市局副局長或者分局局長了。老王的行政級別比方嵐欣高出整整兩級,卻依然在大隊長這個職務上辛勤工作。不是他升不了官,而是緝毒隊需要他,是他捨不得手下的緝毒警。
事實上只要是幹過緝毒警的,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個讓人驕傲的“包袱”。睚眥必報的毒販們會永遠記得他們,只要找到機會就會對他們出手,用最殘忍的方式恐嚇所有的緝毒警,恐嚇那些還未走上這條戰線的年輕警察。
別說老王只是緝毒隊的大隊長,就算他已經升到支隊長這一級,同樣無法嚇退那些喪心病狂的毒販。事實上在南方某市,前兩年就有一位因毒販報復而犧牲的支隊長,是緝毒戰線上級別最高的烈士。
爲了家人著想,哪怕已經年近花甲,哪怕兒孫滿堂,老王卻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鷺城刑偵支隊的集體宿舍。這樣的犧牲和付出,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就算同爲刑警出身的顧謙非,也下意識地會忘記這一點,更不用說那些家庭美滿的普通民眾。
在這個國泰民安的新時代,緝毒警可以說是比軍人更加高風險的職業,同時也是死亡率最高的職業,卻連風風光光露個臉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社會需要對他們付出的不僅僅是敬意,還應該有更多的關懷。
對於顧謙非由衷的歉意,老王只是隨意地擺擺手,“習慣了,沒什麼。咱們還是談正事吧!說說你這兩天都觀察到了什麼?”
顧謙非隨手從老王的辦公桌上拿起紙和筆,簡單地把蔣趙兩家別墅的位置關係草圖畫了出來。
“趙富貴在趙家別墅朝南方向的二樓有一間辦公室,他會在那裏讀報和處理事務。但是這些日子他明顯警惕性很強,非常剋制。昨天他看到《鷺城日報》那篇關於趙威的時評,心情起伏很大,曾經試圖撥打電話,卻極力忍著。這個老狐狸,不好對付啊!”
對於這一點,老王比顧謙非更有感觸。
“是的,這些毒梟每一個都是成精的狐狸。在趙富貴之前,緝毒隊也曾經查到一個毒梟,但是因為操之過急,打草驚蛇了,結果那個毒梟舉家離開鷺城,直接移民海外。趙富貴應該是那人的繼任者,如果不是因為你抓到了趙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他。”
他的手指頭不停地敲擊著桌子,以此來排解心中的焦慮。
“別看咱們鷺城近年來查獲的毒品動輒幾百公斤,看似戰績彪炳,但抓到的始終是馬仔,根本動不到幕後的大佬。而這幾百公斤毒品,看起來市值很高。但是你也知道毒品的暴利,毒販們只要成功販售一百公斤,就足以挽回全部的損失,並且還有盈餘。”
關於這一點,顧謙非當然清楚。他為何會選擇在鷺城落腳,便是因為這裏是東南沿海主要的境外毒品輸入口,由此輻散到周邊縣市,甚至華中、華北。每年從鷺城毒梟經手的毒品及相關製毒原料,絕不是幾百公斤的事情,而是幾噸幾十噸!
俗話說,殺頭的生意有人搶,賠本的買賣沒人做;馬克思也在《資本論》中說過,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有人會鋌而走險,有百分百的利潤,不法之徒就敢踐踏人間的一切律法。而販毒的利潤,何止是百分百,至少是百分之幾百。只要販毒網路還在,請幾個賣命的馬仔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緝毒之路,任重而道遠。
“關鍵是下一步該怎麼做?”顧謙非問到,“蔣瑾年現在已經被我們逮捕,接下來我也沒有理由再繼續在他家待著,還佔用人家的一個客房。”
老王對於緝毒工作難度的認知絕非半路出家的顧謙非可比,“是啊,要想盯著趙富貴,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需要幾個月甚至一兩年的不懈堅持。我從一開始就沒指望你能夠在一天裡頭查到什麼,只不過你給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哦?老王你是想透過蔣家別墅長期監視趙富貴?”顧謙非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
老王對於他的表現深感滿意,“是的,透過你的觀察,可以確定蔣家別墅是個非常好的觀察點。問題是我們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在不影響到蔣家別墅人員生命財產安全的前提下,把這個觀察點建立起來。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我能有什麼好建議,緝毒這方面,您纔是行家!”在知道了老王為緝毒事業所做的付出之後,顧謙非對於這位老刑警的尊重更上一層樓。
“年輕人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對於新知識新技術的掌握程度也是支隊裡無人能比的,我希望你幫幫我!”老王一臉認真地看著顧謙非,以誠懇的態度表達自己的真實訴求。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讓自己組織一下合適的語言,“按理說,你不是現役刑警,更不是緝毒警,我不該把你拖入這種危險之中。但是我知道你這些年在做什麼,既然你已經踏入這個領域,我就不能浪費你這一身才能。”
“嘿嘿,過獎了!”雖然不是個虛榮的人,顧謙非聽到來自老王這樣一位資深刑警的表揚,內心還是有些驕傲的。“如果真的要我出主意的話,我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