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誰纔是兇手
因為彼此之間沒有機會交流,江濤並不知道之前進來的三人也被問過同樣的問題,而是以為這是屬於自己的特殊待遇。
他不禁興奮地問到,“讓我來分析!真的可以嗎?”
別看他實際年齡36歲並且擁有一張年近五十的臉,可是這會兒興奮的樣子卻像一個撿到了好玩玩具的孩子一樣。不說別的,就衝這份表現,他的嫌疑程度在顧謙非眼中已經沒了一半。
除非是變態殺人狂,不然沒有一個兇手會這麼興致勃勃地與審問他的警察討論自己犯下的案子。而就眼下這起投毒案來說,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兇手是個變態殺人狂。
雖說現代人的生活壓力很大,但是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變態殺人狂。鷺城今年已經出現了兩例,這已經是大大高出了正常水平。顧謙非不相信自己還會遇上第三例。
任何有著共通性質的事情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那就不能再簡簡單單地將其視為個案,而應該統一起來看個體事件背後的隱藏關聯。
比如殺人案超出正常社會平均值地升高,那就說明一個城市社會治安的敗壞或常住人口道德體系的淪喪。而變態殺人狂的猛增則說明該城市的生活壓力已經突破了臨界點,導致大量心理健康疾病的出現,而又無法及時獲得必要的疏導,才最終以這種可怕的形式展現在世人眼前。
不過據顧謙非的觀察,鷺城的社會形態還算好,雖然因為樓市的高企,物價也相對偏高,人們的生活壓力正在逐漸提高。但是總體來說,這還是一個很有幸福感的城市,不至於出現這樣的事情。
那麼毫無疑問,這起投毒案不是變態殺人狂所為,甚至不是一般性質的殺人案,背後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這也正是顧謙非正在努力挖掘的東西。
一個優秀的偵探不能侷限於案情和線索之間,還應當懂得去思考案件發生的背景和代表的意義。做不到這一點的,永遠只是個普通刑警。
對於江濤的期待,顧謙非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也想看看一個局外人是如何看待這個撲朔迷離的投毒案。
在江濤之前,朱律師出於職業習慣,深知證據在司法體系當中的重要性,所以他不會無憑無據地隨便發表個人見解。顧謙非也不太喜歡和律師打交道,在排除了對方的嫌疑之後,就趕緊結束問話。
而郭獻文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商人的原則是趨利的,背後嚼舌根這種事情容易得罪人,不是聰明的商人所為。如果他有切實的證據還好,顧謙非還能想辦法從他嘴裏掏出來。無憑無據的情況下,這位郭老闆是絕不會亂說話的。
至於張亮,從之前的聊天中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職業高爾夫球手與其他人的交流很少,甚至不知道投毒案的兇器是除蟲劑。而且他也不像朱律師和郭獻文那樣經常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高爾夫球選手的圈子並不大,本質上不是個擅長觀言察色的人。
唯有江濤不同於其他人,也許是因為本身在邏輯方面有優勢的緣故,他更加熱衷於參與案情分析,得到了顧謙非的首肯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見解一吐為快。“既然警方懷疑張亮多一點,那我就從他開始分析。”
“不,我們並沒有特別懷疑他,只是因為別的原因多聊了幾句。你別瞎猜!”顧謙非趕緊糾正對方的誤解,他不想給張亮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一個好的警察,在查案的同時,也應該要懂得去保護嫌疑人的權益。只要法院一天沒有終審判決,嫌疑人便不能算作犯人,更別說相當一部分嫌疑人還是無辜的。若是因為警方的不當舉措,而造成嫌疑人的名譽、利益等個人權益受損,這是非常不應該的。
江濤被顧謙非這麼一說,不由得楞了一下,但是他的思路已經醞釀好了,不吐不快。“好吧,就算他不是重點懷疑物件,我還是先從他的問題說起。”
“他的問題?他有什麼問題?”雖然在之前的問訊中已經差不多排除了張亮作案的可能,但是如果江濤這邊能夠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顧謙非還是很願意聽一聽的。
“近年來體育界也發生過不少運動員殺人的案件,比如打橄欖球的那個誰?辛普森,對辛普森殺妻案,很轟動的。還有國內足球運動員,因欠下賭債而謀殺了債主的,具體是誰記不得了。顧先生,你應該知道吧?”
“是有這麼個案子。”顧謙非予以肯定,但沒有發表更多的意見。“你還是說說他有什麼問題吧。”
被顧謙非把回龍頭,江濤也意識到自己扯遠了,“我是想說,運動員讀書少,沒文化,平常就容易打架鬥毆什麼的,偶爾出現個殺人犯也不奇怪。”
顧謙非皺了皺眉,打斷了他的胡亂猜測,“你這不算分析,只是職業歧視而已。各行各業都有殺人犯出現,不只是運動員。運動員也許文化課不好,但不代表不明事理。至於你說的打架鬥毆,怕是對某些大學體育特長生的刻板印象吧?”
江濤頓時啞口無言,嚅囁了半天,才無力地辯解到,“我這不是在推理麼,分析各種可能性。”
這下子顧謙非終於明白了,原來江濤懂的只是狼人殺那一套,完全不考慮線索,會的只是“位置學”、“貼臉”和“場外”這種狼人殺招數,根本不是正經查案所需要的。
至於邏輯什麼的,所有不是建立在有效線索之上的邏輯,都是偽邏輯。
“算了,是我想多了。我們還是來談談正事吧,我問你答,不談題外話。”他放棄了從江濤這裏打探訊息的奢望,轉而認真審視眼前這個嫌疑人的作案可能性有多大。
接下來,還是圍繞著那幾個問題,兩人進行了簡短的問答。結果並沒有任何意外,江濤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殺人兇手應該具備的慌張、恐懼、忐忑等負面情緒。
到了這個時候,只剩下劉德先和他妻子還沒接受問訊。而劉太太基本上沒有可能是兇手,最後的嫌疑人只剩下劉德先一個人。
顧謙非自然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於是讓方嵐欣把劉太太先叫了過來。
剛剛纔見識到江濤的不靠譜,而劉太太自然是七個嫌疑人當中最不靠譜的那一位。顧謙非不敢再問她的看法,而是換了種方式開始新一輪的問訊。
“你覺得你丈夫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劉太太聞言頓時驚呆了,“德先?怎麼可能!”
不過她總算還不是那種遇事就哭哭啼啼的家庭主婦,經常玩狼人殺讓她多少有一點邏輯能力,立刻意識到顧謙非的這個問題並不是說劉德先涉案,而是在徵詢她的看法。
別說她不認為自己的丈夫是兇手,就算有所懷疑,她也沒有那種大義滅親的境界。面對這種質疑,她當然不幹了,“警方有什麼證據嗎?沒證據可不能亂說話!我家德先是清白的。”
“可是有人當晚看到他曾經離開過客房。”顧謙非決定詐她一下。
劉太太當即發飆了,聲音飈高了八度,“這是造謠!污衊!誰說的?是誰說的?”
“抱歉,這涉及證人保護,不方便透露。”這是個很好的推搪辦法,對方完全無法求證。
劉太太急得臉都漲紅了,眼角也開始泛出淚光。
顧謙非感覺到差不多了,眼前這位家庭主婦表現不似作偽,問題應該不大。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依然找不到兇手。
這時候,劉太太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咬了咬牙,下了很大的決心纔開口,“我有證據證明那個所謂的證人是個騙子!”
“哦,你說。”對於顧謙非來說,就算找不到誰是兇手的證據,但是能夠有效地將一兩名嫌疑人徹底排除,也是一個進步。
“你先答應我,要幫我保密,同時要把那個證人抓起來,因為他撒謊了,他纔是真正的兇手。”看來這個舉證的方式讓她有些為難,所以纔要取得顧謙非的保證。
“放心,警方有義務保護嫌疑人的個人隱私。如果你能證明劉德先不是兇手,他就不可能出庭受審,那麼這些證據也就不會被公開。至於那個證人是否是兇手的問題,警方會去重點查證的。”
盯著顧謙非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他的眼神很真誠,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劉太太這才扭扭捏捏地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段影片遞了過來。
“那晚我和我丈夫是第一次住在這麼豪華的地方,興奮得睡不著覺。於是我們,那啥了……嗯,你自己看吧,我們還錄了影片,折騰了大半夜呢!”她紅著臉,低著頭,完全不敢去看坐在正對面的顧謙非。
顧謙非看到影片上的畫面,頓時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根本就是夫妻間私*密事的自拍錄影,時長達到了四個鐘頭,也不知道這對夫妻怎麼這麼能折騰。
錄影開始的時間是晚上十二點半,結束時間已經是四點半了。而畫面上的那個臥室顧謙非相當熟悉,正是他昨晚住了一晚的三樓大客房。只要蔣瑾年能證明劉家兩口子是第一次住那間房,就能證明這段錄影是真實的。
顧謙非當然沒興趣看人家夫妻的私*密活動,況且當事人之一劉太太此時就坐在正對面,一邊比對著影片中她一絲不掛的畫面,一邊看著她本人。他這個沒談過戀愛的男人都會感到臉紅耳赤,更不用說劉太太已經羞得抬不起頭了。
於是他暫停影片,喊來守門的方嵐欣,把手機遞過去,“你來看,用最高倍速就行了。”
方嵐欣本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接過影片的瞬間臉就紅透了,比當事人劉太太還要害羞。還好在32倍速的播放速度下,基本看不清細節,就看到兩個白晃晃的身影快速地動個不停,四小時的錄影短短几分鐘就播完了。
就在方嵐欣看影片的同時,顧謙非也沒閒著,開口對劉太太問到,“影片開始的時間是12點半,這隻能證明你們中途沒有離開過房間。死者死於深夜,但是投毒時間未必是在深夜,你要怎麼證明在這之前你們沒有作案?”
“當然可以,我們玩狼人殺玩到了十二點,之後朱安明一直跟蔣先生在一起喝茶聊天,我們不可能有作案的時間。”劉太太冷靜下來之後,對於當晚的細節倒是記得清楚。
這些細節都是可以求證的,顧謙非相信對方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欺騙自己。既然劉氏夫婦已經基本排除了作案的可能,那麼誰纔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