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劉太太之後，暫時就沒有再問劉德先的必要了，這兩口子的當晚的活動時間已經徹底捆綁在了一起。如果真是他們作案，那也是夫妻共謀，誰也撇不清。

    送走劉太太之後，顧謙非直接找來蔣瑾年，主要求證兩點。

    “劉氏夫婦上週六是第一次來你家嗎？”

    蔣瑾年不假思索地答到，“是的，第一次。”

    “那麼據她反映，你們當晚的遊戲玩到了夜裏十二點，在此之後，你和朱安明一直在泡茶，對嗎？泡到幾點？”

    “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不過應該是十二點左右吧。這個你可以向其他人確認一下。不過劉太太說的沒錯，我確實在遊戲結束之後，還和朱安明喝了一泡茶。只是喝到幾點我同樣沒有印象。”

    雖然蔣瑾年記不清具體時間，但是顧謙非今天和他泡過兩次茶，每次的耗時都不少於半個小時。而蔣瑾年和朱安明本身就是好友，一起喝茶聊天只會更久一些。

    如此一來，劉氏夫婦的作案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

    最後顧謙非追問了一句，“你們在一樓餐廳喝茶嗎？”

    “是的，在一樓。”

    問完了這些問題，顧謙非心裏發現了一個新的可能。但是要做出求證，他必須先看看相關證物才行。

    他陪著蔣瑾年回到一樓大廳，抬起頭看看二樓起居室，大部分嫌疑人都在上面等候。

    “讓他們都下來吧，叫小丁陪他們接著玩狼人殺，我有個問題和你研究一下。”他對跟在一旁的方嵐欣吩咐到。

    之前被顧謙非一番摧殘，然後又經歷了突擊審問，嫌疑人們現在都興趣缺缺，且又誠惶誠恐。只是按照警方的意思，今晚他們恐怕都不能離開蔣家別墅，如果不找點事來做，那還真是挺無聊的。

    還好傳說中的老顧不再上場，而是換上了刑偵大隊的一個年輕小警察，總算是讓大家重拾信心，振作精神回到一樓大廳重啟狼煙。

    顧謙非則跟著方嵐欣來到了二樓起居室，此時只剩下老李一個人守在電視機前觀看樓下的狼人殺“直播”。

    “老李，讓我看看朱安明使用的那個杯子的照片。”

    老李聞言立刻從身旁的公事包裡取出一臺膝上型電腦，點選桌面上一個“812投毒案”的資料夾快捷方式。這個資料夾記錄著本案的所有證物、證詞及案情分析的電子檔，是一大隊外出辦案必備的資料。他緊接著點開名為“相關證物”的二級資料夾，很快就找到了朱安明生前用過的那個杯子的照片。

    “就是這個。法醫在這個杯子上發現了亞硫酸酯，也就是硫丹的殘餘。同時杯子上還有死者的唾液殘餘，確認爲導致朱安明死亡的證物。”

    顧謙非還是第一次看到證物照片，便盯著螢幕上放大的畫面仔細研究。這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水杯，確切地說是一個茶碗，是他見過的茶碗。

    雖然對這個茶碗有印象，但是他還是需要再確認一下，於是開口對老李說到，“電腦借我用一下。”

    對於顧謙非的請求，老李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毫不猶豫地把電腦遞給了他。

    “走，回餐廳。”接過膝上型電腦，顧謙非跟方嵐欣打了個招呼，便率先走向電梯。

    他之所以不走樓梯，倒也不是因為偷懶，而是不想在嫌疑人們面前來回晃盪。

    繞過屏風進入餐廳，顧謙非徑直走向休閒區，方嵐欣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

    蔣瑾年泡茶用的茶具就放在那裏。擺在最顯眼位置的是一套鷺城功夫茶專用的紫砂壺茶具，包括一盞茶壺、一個公道杯和八個小茶杯，以及過濾網、鑷子等輔助工具。不過膝上型電腦裡的圖片卻是一個青花瓷茶碗，是用來喝花茶的，顧謙非記得早上他喝花茶用的就是這種帶蓋茶碗。

    茶几的桌面上沒有這款茶碗，顯然是被收起來了。於是他彎下腰來尋找，很快就在茶几下層的抽屜裡找到了那套專門用來泡花茶的青花瓷茶具。事實證明他沒有記錯，這套茶具的配套茶碗和圖片中那個一模一樣，不管是尺寸還是花紋。

    顧謙非見狀又是嘆了一口氣，“看來確實不是劉氏夫婦。”

    方嵐欣一直對他找杯子的行為不明所以，於是追問到，“這杯子有什麼問題？”

    “問題倒是沒有，但這關係到劉氏夫婦是否具備投毒的機會。”顧謙非解釋到，“上週六晚上十二點結束狼人殺之後，蔣瑾年和朱安明在這裏泡茶。我原先考慮劉氏夫婦或者其他人完全有可能趁他們在一樓喝茶聊天的機會，偷偷潛入朱安明房間投毒。但是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他們喝的是花茶，用的是這款杯子，或者說茶碗。而被投毒的也是這種杯子，證明朱安明是從一樓把茶碗帶回客房裏頭繼續喝，別人在此期間並不具備投毒的機會。”

    “那會不會是在這間餐廳裡投的毒？”顧謙非隨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隨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不對！這間房間裡沒有擺放除蟲劑，除非兇手去隔壁拿了一罐來用。但是我們看到隔壁的除蟲劑都是未開封的，而且數量也沒有短少。根據園丁所說，這棟樓只有樓上纔會放備用除蟲劑，一樓並沒有。”

    顧謙非這一天的觀察可不是鬧著玩的，所有細節都已經記在了腦子裏。

    方嵐欣這邊更是有詳細的記錄，她隨手點開其他資料夾，翻閱了相關的現場痕跡勘驗資料。

    “那倒也是，我們第二天專門排查過隔壁的儲物間，在裡頭並未發現七個嫌疑人的腳印，證明他們當晚確實沒有進去過。而且除非兇手是蔣瑾年，並且事先已經將殺蟲劑倒在了茶碗裡，不然沒有人可以當著他們兩人的麵下毒。”

    “那更不可能。”顧謙非早上和蔣瑾年一起泡過茶，這方面他有發言權，“蔣瑾年泡花茶完全是按照鷺城功夫茶的習慣，先用開水燙壺燙杯，把茶葉和茉莉花放在茶壺裏燙洗一遍，然後第二遍纔將茶泡開，再分別斟到每個人的茶杯裡。”

    爲了證明自己的說法，他拿起青花瓷茶具，按照蔣瑾年上午的泡茶流程，現場操作了一遍。

    末了，他纔給出分析結論，“硫丹的毒性雖然強，但是如果是事先投毒的話，被開水洗過一遍，茶碗上的微量殘餘根本毒不死人。如果是直接投放在茶葉裡，那麼蔣瑾年自己也會中毒。”

    亞硫酸酯的致死劑量是每公斤體重50至500毫克，以死者朱安明的70公斤的體重來計算，需要服用不少於3.5克的硫丹。而這款除蟲劑中亞硫酸酯含量大約在40%左右，也就是需要往茶杯裡注入9克以上的除蟲劑，才能到致死劑量。

    而一個杯子經過開水燙洗過後，杯壁上的殘餘連1克都留不下來，遠遠達不到致死劑量，甚至連讓人產生藥物反應的可能性都不大。

    “是的，確實不是投放在茶葉裡的，我們上週日就把別墅裡所有的茶葉都取樣回去化驗過了，沒有毒性反應。”方嵐欣剛纔只是配合顧謙非進行分析，事實上蔣瑾年事先投毒的可能性早一步就被排除了。

    “而且根據法醫所說，硫丹中毒的發作很快，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半小時之後就會陷入昏迷。如果朱安明是在一樓餐廳喝茶的時候就已經中毒，他估計早就倒下了，根本堅持不到回房。但是這樣一來，他也就會獲得及時的搶救，反而不會因為過了整整一夜而白白丟了性命。”

    爲了這個投毒案，方嵐欣這星期可是惡補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就連顧謙非都得聽她的分析。一名優秀的偵探固然有豐富的知識，但也不是無所不知的，很多時候還是要聽取相關專家的意見。

    方嵐欣的這些論點都來自於法醫的專業見解，這些都有嚴密的解剖資料作為支援。“一切證據都能證明，朱安明是在半夜口渴起來喝水時才中毒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凌晨四點。根據他服用的劑量，從死亡時間逆推，他“服毒”的時間也必然是在深夜兩點以後。”

    這些東西顧謙非並不是很清楚。昨晚來得倉促，這些資訊他都還沒及時瞭解，只能靜靜地聽著方嵐欣的解釋。

    “也就是說，除蟲劑裡的硫丹只會出現在他帶回房間的最後一杯茶裡，不可能是其他地方。”這是方嵐欣的結論。

    對於這個結論，顧謙非是認可的。

    這也是為什麼劉氏夫婦會第一個被排除作案可能，因為在四點半之前，他們夫妻兩一直都在房間裡過夫妻生活，有長達四小時的自拍錄影為證。

    之前他們之所以沒有舉證來證明自己沒有作案時間，完全是因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不好意思說出口。今天如果不是顧謙非誑了劉太太，恐怕她會繼續隱瞞自己夫婦倆的不在場證據。

    不過說了這麼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除了劉氏夫婦被排除，其他五個嫌疑人依然有可能深夜潛入二樓大客房實施投毒。

    “還是再觀察觀察吧，既然兇手必然在他們中間，我相信遲早會露出馬腳的。”隨著可能性被一種一種排除，顧謙非雖然遺憾，但並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