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顧謙非的真實目的
隨著第三局遊戲結束,蔣家別墅一樓大廳陷入沉悶,連朱亞光這樣看似精力充沛的人,在這一刻也垂頭喪氣,顯得筋疲力盡。
差距太大,大到令人絕望!
很多人認為狼人殺的麵殺局只是個語言組織和臨場表演的遊戲,就看誰有表演天分。即便是如此,絕大部分的遊戲局勝負依然是取決於雙方陣營的運氣,比如預言家驗人的運氣和狼人出刀的運氣。
也有人說驗人和出刀準不準也是水平問題,也確實有些人的直覺要強於平均水準。但事實上除了顧謙非這樣能夠透過微表情和強大的邏輯來掌控局勢的,其他人更多還是依靠運氣,邏輯高手少之又少。
而今晚顧謙非所展現出來的水準,是七個嫌疑人加入鷺城狼人殺發燒友俱樂部以來從未見識過的,碾壓級別的實力徹底壓碎了他們計程車氣。
在他們的感覺中,自己玩了個假的狼人殺。
事實上,顧謙非和他們玩的本來就不是一個遊戲,神探級別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真實目的並不在於遊戲,而是透過遊戲來消磨直至擊垮嫌疑人們的意志,讓他們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毫無鬥志的七個嫌疑人完全提不起幹勁,就連性格最跳脫的劉太太也沒了聲音,沒人開口說“再來一局”。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他們完全被負面情緒所籠罩,對於遊戲實力的懷疑在不知不覺中上升到對自身能力的懷疑。
顧謙非一直等待的正是此刻。
之前他已經觀察過這些人在全情投入遊戲之後忘乎所以的狀態,藉此瞭解這些人的氣質特徵,分析各人的作案可能性。但是這還遠遠不夠,因為這些人都沒有暴露出足夠解釋作案動機的實質性內容。
所以他在第四局當中反其道行之,提醒眾人不要忘記自己是個查案的警方人員,然後再用絕對的實力告訴大家,“你們的一言一行在我眼中無所遁形!不管是遊戲,還是查案,你們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相信投*毒案的兇手在讀出了這句潛臺詞之後,肯定會瑟瑟發抖,惶惶不可終日。
沒錯,顧謙非在營造出這種壓抑的氣氛之後,便開始仔細地觀察眾人的表情,試圖在某個人眼中發現什麼。但是看了一圈之後,他並麼有什麼發現。這些人雖然眼神帶著點無奈與失望,卻唯獨沒有驚惶。
還不夠!還得給他們加把火!
顧謙非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突兀得讓眾人嚇了一跳。之後他更是冷著臉說到,“看起來大家都有點累了,那就休息一會兒吧。正好我也要開始查案了。”
查案?眾人這纔想起今晚來此的目的。
顧謙非掃了一眼眾人臉上的表情,最終轉頭對著蔣瑾年,“蔣先生,借用一下你的餐廳,我有些問題需要問問大家。”
“好的,您請便。”蔣瑾年也沒想到這位和和氣氣一整天的顧先生為何會突然變臉,真是讓人忐忑不安。
於是顧謙非用凌厲的眼神再一次掃視眾人,還特意在每個人身上停留兩三秒鐘,給他們增加壓力。在他的注視下,這些社會精英無不眼神閃躲,哪怕他們不是本案真兇,卻莫名感到心虛。
顧謙非的目光最終停留在朱亞光身上,“朱律師,你先來吧。”
“啊?好的。”即便是經常和司法體系打交道的朱亞光,在這一刻也顯得有些窘迫。經過兩小時四局狼人殺,顧謙非在他心中留下的形象實在是太過於高大,讓他不自覺地要去仰視對方。
“請你先去餐廳等一下,我馬上過來。”說完話,顧謙非率先轉頭走向屏風後麵,卻沒有進入餐廳,而是走向了後面的雜物間。
不一會兒,他從雜物間裡出來,手中多了一個小布包。
透過執法記錄儀實時拍攝畫面注意到樓下發生的事情,方嵐欣意識到顧謙非終於要開始有所行動,便立刻下樓來一看究竟。她繞過屏風之後,正好迎面遇上顧謙非,看到他手中拿著由一塊鹿皮巾包著的圓柱形物件。
兩人在餐廳門口碰頭,顧謙非停了下來,小聲地說到,“你幫我盯著門口,我來問話。”
雖然不知道對方想要問些什麼,方嵐欣還是欣然接受了看門的角色。她是刑偵大隊長沒錯,但她同樣也是顧謙非帶進門的小徒弟,繼續幫他打打下手沒什麼丟人的,而且站在門口也能聽得清裡面的對話。
對她來說,現在的自己還是有太多的不足,否則也不必連續三個大案都要顧謙非來幫忙。能夠有再次學習的機會,肯定不是什麼壞事。
顧謙非並不知道方嵐欣有那麼多的心思,他的心中只有查案,心無旁騖。
走進餐廳之後,朱亞光已經在靠近落地窗的休閒區落座,翹著二郎腿等著他。
這豈是刑事問訊的樣子,顧謙非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勢,如果鬆鬆垮垮地坐在沙發裡,轉眼間就會消失殆盡。於是他走到長餐桌靠近餐廳大門的一端坐下,同時示意朱律師過來坐在自己對面。
朱亞光猶豫了一下,但是看見方嵐欣方大隊長在門口“站崗”,頓時老老實實地走過來就座。
顧謙非再次盯著他看了兩三秒鐘,只看得對方坐立不安了,纔開口說到,“對於投*毒案,你有什麼看法,說來聽聽。”
“我?看法?”朱亞光眼睛往坐上瞟了幾秒鐘,露出回憶的神色,最終搖搖頭嘆了口氣,“大家都是一起玩狼人殺時候認識的,論私交的話,基本沒有。如果非要我說的話,我們玩遊戲的時候,偶爾也會因為意見不合而鬧點小矛盾,但不至於投*毒殺人。”
顧謙非與其說是在聽他表達看法,不如說是在觀察他的神情,卻始終沒有在朱亞光臉上發現一絲一毫的緊張。但就算是這樣,顧謙非也沒打算就此罷休,而是趁著對方說話的時候,突然拿出原本藏在西餐桌檯布後面的布包,開啟鹿皮巾,露出裡面的除蟲劑。
“這個東西,你有印象嗎?”
面對顧謙非的突然“襲擊”,朱亞光頓時露出好奇地神色,盯著他手中的罐子直看。“我知道了,這是兇手使用的毒藥吧?我聽他們說過,是除蟲劑來著,就是沒見過實物。”
看得出來,朱律師並沒有說謊。他的眼神不會說謊,那種好奇心明明白白地告訴顧謙非,他之前確實沒見過這東西。
也就是說,朱亞光不是兇手。
當然,凡事無絕對,微表情只是一種參考依據,並不是決定性證據。能夠掩蓋真實表情的大有人在,比如說專業的演員。說不定眼前這位大律師就進行過專業的微表情訓練,畢竟他也是司法體系中人,對這方面的瞭解會多於普通人。
顧謙非知道透過正常的問訊手段確實無法從朱亞光身上發現什麼,便不再追問,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讓他先去二樓坐一會兒,下一個幫我叫郭獻文進來。”他跟方嵐欣打了個招呼。
不一會兒,大腹便便的郭老闆笑眯眯地走了進來,一開始就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架勢。這個精明的商人顯然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問心無愧,所以纔會這麼無所謂。
示意對方坐下之後,顧謙非再次丟擲同樣的問題,“說說看你對投*毒案的看法,心目中有沒有什麼懷疑物件?”
“唉,這個問題方大隊長也問過我。”他的表情稍微有點兒不耐煩,“我又不是警察,這種事情輪不到我來懷疑。再說了,我也不喜歡背後說人壞話。讓我無緣無故地懷疑某個人,那不是我的風格。”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可是一刻都沒閒著,左轉右轉動個不停,顧謙非差點都要看不過來。毫無疑問,這個精明的商人習慣於說假話。但也僅僅是說假話,並不能說明他就是兇手,因為他的回答與案情無關,只是在標榜自己的人格。
不過顧謙非還是加強了對他的懷疑程度。這是一個愛說謊的人,說不定在之前的問訊過程中,他成功欺騙了方嵐欣呢?
對付這種人,得放點重話,顧謙非決定詐他一詐,“是嗎?可是有人說你比較可疑,認為你因為在遊戲中與朱安明發生過口角,而對死者下了毒手。”
郭獻文聞言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是不是朱亞光那傢伙亂嚼舌根!遊戲裡爭吵幾句有什麼了不起的?這樣我就會殺人?那我做生意受的氣更多,豈不是得把那些刁蠻的客戶都殺光?”
“別激動,坐下說,坐下說。”看到對方的表情,顧謙非知道他是真生氣了,受了不小的委屈,“不是朱律師說的。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問訊,之前在局裏別人說的。具體是誰我也忘了。”
郭老闆這才氣呼呼地坐了下來,“我可不是心虛,這事情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不怕別人誣陷!我忙得很,爲了配合警方調查,下午推了好幾個客戶。希望你們能還我個清白,不要放過真正的壞人!”
“是,是,沒說你是兇手。如果真懷疑你了,那羈押你三五天都是正常的。”
雖然郭獻文除了開頭吹噓自己人品的時候撒了點謊,後面的情緒都比較真實,差不多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但是顧謙非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於是再次拿出那罐除蟲劑讓對方辨認。
“除蟲劑是不?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兇器是不是?我看看啥牌子的,以後不能買。”郭老闆此時臉上的好奇和之前朱律師一樣真實,說明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罐子。
送走了郭獻文之後,下一個被叫進來的是張亮。在七個嫌疑人當中,蔣瑾年最年輕,再來就是他了。
對於這名職業高爾夫球手,顧謙非一視同仁地問了相同的問題。就在他已經不抱太大幻想的時候,卻有了出乎意料的收穫。
面對顧謙非的第一個問題,張亮的回答與之前的兩位大同小異,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我倒是很想幫你,但我確實想不出兇手有可能會是誰。我要是那麼牛,玩狼人殺的時候也不至於被你耍的團團轉。”
然而在說這些話之前,他的雙眼一度盯著右上角思考了好一會兒。在微表情裡,這是非常明確的想要撒謊的徵兆。而且他毫不掩飾地想了那麼久,顯然是費盡了心思在編造謊言。
這個發現讓顧謙非振奮異常,有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但是僅僅如此還不夠,僅憑一個微表情就要將人定罪,那可實在太兒戲。即便是在疑罪從有的那個年代,至少也得確認嫌疑人有足夠的犯罪動機和作案時間,纔敢予以定案。而現在更是嚴格地疑罪從無,找不到決定性證據,嫌疑人有再多的可疑之處都沒用。
顧謙非需要從對方身上掏出更多線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