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嵐欣的快樂很簡單，網名“相約八月”的威少趙威在醒來之後，對於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事實上他承認與否並不重要，之前五個受害者的身上、床上、體內，到處都有兇手留下的皮屑、毛髮和體*液，這種東西做不得假，對於強*姦殺人案而言，只要DNA比對結果出來，這就是個證據確鑿的鐵案。

    趙威在醫院經過腦部CT檢查之後，確診為中度腦震盪及顱腦外傷，需要在醫院觀察幾天，待情況穩定之後才能移送看守所。也就是說，警方想要完成結案的手續，還得等幾天才行。

    留下幾個接班的刑警在中山醫院看守嫌犯，方嵐欣就先行返回支隊，準備辦個補休手續，好好地睡一覺。

    至於顧謙非，清晨時候就已經回家睡覺去了。在此之前，他和三大隊的王隊聊了很久，就長夜直播平臺是否販毒展開了深入的討論。對於王隊想要突擊搜查長夜直播平臺所屬的長夜娛樂公司，以及長夜負責人吳鷺興住所，顧謙非表達了反對的意見，認為這隻會打草驚蛇。

    他這五年來一直在調查東南沿海的販毒網路，一路從海城查到了鷺城，最大的感悟就是毒梟們的老奸巨猾與深藏不露。

    在外面運毒販毒的都是馬仔，抓再多也動搖不了販毒網路。而那些真正決定販毒網路存亡的大小毒梟們，個個都有一個光鮮亮麗的社會身份，公司老闆、娛樂圈藝人、知名醫生、大律師……不一而足。

    這些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自己不沾毒，表面查起來都是乾乾淨淨，警方即便有所懷疑，也抓不到他們的把柄。沒有相關的證據，各地的緝毒隊連向檢察院申請搜查證的權利都沒有。

    倒是顧謙非身為私家偵探，遊走於法律法規的邊緣，不用走這些官面程式，曾經直接潛入個別毒梟家中查探。但就算是這樣，他的收穫也是少得可憐。

    時代不同了，東南沿海這邊，沒有一個毒梟會把毒品藏在家裏等著警察上門抓現行。別說是毒品，就連交易記錄以及進出貨的賬本，顧謙非都找不到。他唯一能查的，就只有這些人的社交關係。從社交關係中，找出毒梟與馬仔們千絲萬縷的聯絡。

    既然如此，如果長夜直播平臺是毒販的線上銷售網路，那麼其負責人吳鷺興說什麼也是頭目級別的小毒梟，而不是一般馬仔，他家裏肯定不會有毒品。同樣的，長夜娛樂公司作為長夜直播的運營方，其目的是提供一個線上的交易平臺，而不是囤放毒品的倉庫，肯定查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

    如果顧謙非猜的沒錯，長夜娛樂的絕大部分工作人員甚至不知道自家公司的真面目，只有負責資料維護和客戶營運的少部分核心人員多少知道一點。

    至於在長夜直播裡販賣毒品的那些馬仔，只需要持有一個擁有私聊許可權的爵位號，就能開展工作，除此之外不需要和平臺有任何交集。

    王隊接受了這種分析，打消了突擊搜查的想法，決定踏踏實實地與長夜打一場步步為營的持久戰。

    顧謙非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叫醒他的是方嵐欣的電話，通知他下午四點前往刑偵支隊開會——女主播案專案組的最後一次會議。

    這種與破案無關的會議，他本來是不想去的，嫌麻煩。但是考慮到昨晚發生在方嵐欣家中的事情，自己也算是相關人員，按理說是需要留個筆錄作為證據的，所以這一趟終究少不了。

    不緊不慢地搭車來到長嶽路，除了留守醫院看管趙威的幾個刑警，專案組的人員基本上全員到齊，都在會議室裏興高采烈地討論著。

    而市長辦公室法務秘書劉宇東也來了，代表市長前來祝賀女主播案告破。眼見顧謙非也到了，他便率先站起來致辭。

    “女主播案屬於咱們鷺城近年來最嚴重的一起惡性殺人案件，從五月二十日第一個受害者遇害，到今天八月四號，整整兩個半月。同志們付出了艱辛的努力，我在此代表市長向大家說一聲，辛苦了！尤其是方嵐欣同志，這一個月來不但要查案，還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直播平臺上釣魚，尤為辛苦！”

    會議室裏頓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並非是爲了走形式，而是一大隊的刑警們確實感受到破案的不易，特此以掌聲來慶祝案件告破。

    劉秘書坐下之後，示意身旁的廖副支隊長來主持會議。

    “昨天晚上十點多，嫌疑人趙威落網。我們特事特辦，技術科的同志連夜加班，經過十幾個鐘頭的DNA比對，現已證明趙威就是女主播案的兇手！我們破案了！”

    於是，現場第二次響起熱烈的掌聲，一大隊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得到宣洩。

    “下面，小方你來說幾句。”廖副支隊長笑眯眯地望著方嵐欣。

    雖說女主播案的破案思路大部分是顧謙非提供的，但是論辛苦，當然非方隊莫屬。而且顧謙非始終只是個編外的顧問，論功行賞的話，首功還是要記在方嵐欣的頭上。

    方嵐欣並不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就算是已經擔任大隊長一段時間，依然很不適應在這種場合下發言。一改往日的落落大方，她在專案組眾人的鼓譟下，扭扭捏捏地站了起來，。

    “我真沒什麼好說的。這個案子是專案組群策群力的結果，當然，我們的顧大顧問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指導作用。同時還要感謝市領導對我們的充分信任，讓我們能夠順利破案。至於我，初期領導不力，後期也就是以勤補拙，將功補過，不值一提。”

    說完這些，她趕緊坐下，把話筒遞還給廖副支隊長。

    廖副支隊長滿意地看了她一眼，“勝不驕敗不餒，一大隊交給你，我放心。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女主播案這種連環殺人案，不管放在哪個地市，甚至在歐美髮達國家，也是最難破的案件。換做我來帶隊，可能還不如你。”

    說起來，他正是一大隊的上一任大隊長，是在座刑警的老上司。因為漸漸跟不上新形勢下的新型犯罪形式，也掌握不了那些新的破案技巧，於是升任副支隊長之後，就不再領導一大隊，而是從海城警方挖來了方嵐欣這樣一個在刑事案件偵破中聲名鵲起的年輕高手過來接班。

    對於方嵐欣，他還是相當滿意的，於是忍不住打趣道，“至少這個釣魚行動，我老廖就沒法勝任，你說是不？誰願意看一個糟老頭直播，哈哈哈！”

    會議室裏頓時跟著一陣鬨笑，難得有機會調笑一下方隊，一大隊的刑警們自然不願意錯過。

    甚至有人在下面起鬨到，“方主播，點一首歌唄！”

    “方主播，唱一個！”

    “……”

    讓大家鬧了一會兒，廖副支隊長再次開口，“咳咳！在全世界範圍內，各國強*姦殺人案的破案率最高還不到五成，而連環殺人案的破案週期又都是半年以上。咱們鷺城刑偵，這一次也是長臉了！頭尾兩個半月就破案，受害者人數也在過去的整整一個月裡一直控制在五個人沒有往上增加。”

    說到這裏，他的眼睛看向了坐在一邊發呆的顧謙非。儘管這傢伙心不在焉，他卻不能抹殺對方的功勞，“這裏必須重點提一個人，咱們刑偵支隊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與他的過人才智密不可分！”

    眾人聞言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顧謙非，包括網安專家杜工也是心服口服。尤其是他在開會之前聽一大隊的刑警們聊天，得知顧謙非分析出趙威的長夜使用者賬號是由別人代為操縱的，頓時大為歎服。這種天馬行空的分析能力他自愧弗如。

    眼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顧謙非身上，他卻依然不自知，方嵐欣連忙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

    顧謙非頓時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啊，散會了嗎？”

    在又一陣歡快的鬨笑聲中，廖副支隊長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小顧沒睡好吧？聽說你和老王相談甚歡，聊了大半夜。這次女主播案能夠這麼快告破，多虧了你出謀劃策。既然咱們相處得如此融洽，希望以後能夠有更多依仗你的地方。”

    “那是自然的。”顧謙非尷尬地客套了一句。但是他沒有聽出廖副支隊長的弦外之音。

    和顧謙非打完招呼之後，廖副支隊長拿出一份報表看了看，“女主播案基本上也就這樣了，只剩下一些簡單的收尾工作。等到正式結案那天，破案獎金下來，大家再來辦個慶功宴！我看了一下大家最近兩個多月的出勤狀況，加班都太多了。剛好這兩天沒事案子，大家都放假吧，好好休息！尤其是你，小方，你可是瘦了不少。好好放兩天假，讓小顧陪你四處走走。這個會嘛，我也不想多說廢話，就到這裏為止。”

    “等等，我還有話說。”沒想到一直不肯主動發言的方嵐欣居然打斷了他的話。

    “哦，你說。”

    “是這樣的，我當了一個多月主播，大家都知道。這一個多月來，主播收益稅後有十多萬，我想請示一下領導，這筆錢該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