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直播界有一句格言，“鐵打的平臺流水的主播”。

    從週五網名“相約八月”的女主播案兇手趙威“來到”鷺城開始算起，“芳菲”不知不覺已經停播了整整半個月，在長夜直播平臺從一個炙手可熱的大主播，轉眼變成一個美麗的回憶。

    頭一個星期，粉絲們還會四處打聽她停播的原因，似乎對她情根深種。然而隨著今晚的七夕活動推出，又有不下於兩位數活力四射的青春美少女熱情似火地投身於直播事業，“芳菲”正式成為一個被人遺忘的過去式。

    至於方嵐欣那多達十幾萬的主播收入，當初她的意思是上繳支隊作為公款使用，看是要用於提高刑警福利，或是當額外的破案獎金髮放給專案組全體成員都可以。

    但是她額提議被領導駁回了，理由也很簡單。那筆錢是方嵐欣的個人合法所得，理應由她自己來支配。刑偵支隊是個執法單位，更應該依法辦事，沒理由侵吞個人財產。

    至於捐贈，那更加不可以。根據《捐贈法》規定，只有公益性社會團體才能接受捐贈，政府部門和國家機關則禁止接受任何捐贈，以免出現徇私舞弊和權錢交易的現象。

    然而方嵐欣始終認為自己是個刑警，而不是主播。根據《國家公務員管理條例》，公務員在任職期間不得從事社會兼職。所以她這是違規所得，理應上繳。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還是顧謙非給這筆錢找了個出路——私人捐贈，捐贈給那些因公殉職的刑警家庭，幫助他們改善生活條件。

    這個建議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方嵐欣也想起顧謙非一直承擔著海城刑警老王家的遺屬贍養費用。據說老王家裏老人生病需要不少醫藥費，顧謙非這幾個月過得如此拮据，就是在幫忙籌措醫藥費。

    鷺城刑警這邊雖然也有一兩位烈士，但是因為享受烈士待遇，家人生活無憂，並不需要這筆善款。於是方嵐欣果斷地將這筆錢全部捐給了老王的家屬，幫顧謙非分擔壓力。

    隨著女主播案塵埃落幕，兇手趙威已經移交檢方，開始走公訴程式。鷺城刑偵支隊也榮膺省級命案偵破先進單位稱號，一大隊更是獲得集體二等功。

    今晚是“七夕”情人節，雖然還沒到週末，但是鷺城街頭卻熱鬧非凡，年輕男女結伴出遊，卿卿我我地享受二人世界。可是此時的顧謙非卻形單影隻地宅在家裏看直播，活脫脫一隻單身狗。

    其實只要他肯開口，方嵐欣一定會答應和他約會。但是他卻依然選擇了看直播。他倒也不是那種會沉迷直播的寂寞空虛男，而是忙於配合一大隊的王隊調查長夜直播平臺販毒案。

    這又是一個老王。

    這位老王自從那天夜裏和顧謙非聊過之後，便不客氣地把他也當成一大隊的顧問來使用，讓他幫忙盯著長夜直播平臺，看看能否捕捉到什麼蛛絲馬跡。

    然而這並不容易，他那個只花了666元給“芳菲”開了守護騎士的“老顧”號，隨著“芳菲”的停播，再也找不到擁有私聊許可權的直播間，早已泯然眾人。

    在其他主播的直播間裡，比小白號也好不了多少的“老顧”號根本沒人搭理。

    長夜直播平臺爲了方便主播判斷付費玩家的消費潛力，特別推出了被稱為“閃星”的酷炫標記。從閃一星到閃五星，分別代表該玩家在過去一週裡的消費額度，從一百塊到一萬塊以上。

    因此“老顧”號雖然有一定級別，卻完全不閃星，在有經驗的主播眼中，完全就是一個毫無潛力的屌絲玩家。連主播都不待見的玩家，那些在平臺上進行線上販毒的馬仔們又如何會看得上。

    根據顧謙非的判斷，要想獲得毒販們的青睞，沒有一萬塊錢以上的消費記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連三大隊那邊都沒有經費培養一個這樣的賬號，要讓他一個欠費偵探自掏腰包砸一萬塊錢，更是天方夜譚。

    此時此刻，他混跡在一個新人主播的直播間裡，兩眼直愣愣地盯著對方的紅唇發呆，卻完全沒注意對方在說些什麼。

    就在此時一座火山在螢幕上轟隆隆地升起，以超重低音的酷炫音效震撼著直播間每一個玩家的電腦或者手機螢幕。

    火山特效同樣驚醒了發呆的顧謙非，讓他看到了聊天頻道的瘋狂刷屏。

    “刷火山了，快來圍觀土豪啊！”

    “哇，新人要火！大家趕緊搶守護位，手快有，手慢無！”

    “又一個一夜皇冠的大主播即將誕生！”

    “壕哥，再來一個，剛纔沒看見！”

    “……”

    這一幕讓顧謙非不由得想起了方嵐欣的新人之夜，盛況有過之而無不及。隨著“芳菲”的迅速崛起，一批高消費的爵位玩家也圍繞著她“茁壯成長”。

    “如果是那些人的賬號，一定能夠吸引毒販的興趣吧？”顧謙非這麼想到。

    在長夜直播平臺，一個火山禮物價值一千塊錢，雖然不是最頂級的禮物，但也算是一擲千金了。因此該玩家也順理成章地佔據了新主播貢獻三榜的榜首位置，暫時沒有人超越。

    看著這一幕，顧謙非想起了方嵐欣之前見過的那些形形色色的總榜土豪們，基本上十個有八個是抱著尋找豔遇的心態來玩直播的。而她的榜首——“相約八月”更是色中惡魔，變態殺人狂！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想找個美女為伴，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要有個尺度。一旦越過那個尺度，就會變成道德問題，甚至是犯罪問題。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相信方嵐欣面對的高階付費玩家絕非個案，而是長夜直播平臺的普遍現象。再加上線上販毒，色狼與癮君子們齊聚，長夜直播平臺絕對算是網路直播大潮當中的一個畸形產物。

    會出現這樣的直播環境，只能說長夜直播的運營方有問題，面向的使用者群都是一些思想品質比較墮落的傢伙。

    顧謙非在腦海中批判著長夜直播平臺背離了直播行業初衷的現狀，突然靈光一閃。

    等一下！“相約八月”！

    他迅速推出新人直播間，來到冷冷清清的“芳菲”直播間，只見“相約八月”的名字依然高居總榜第一，但是日榜和周榜已經因為停播而空置了。

    從八月四日趙威落網之後，“相約八月”這個賬號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長夜直播平臺，被永久閒置了。顯然幫他操控這個賬號的人也知道了發生在鷺城的事情，爲了避免麻煩纏身，果斷地放棄這個賬號。

    而鷺城警方也沒有追究賬號操控者的想法，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對方也許算是個從犯，但是畢竟沒有直接涉案，加之取證困難。如果非要將此人牽扯進來，只會徒增變數，使得女主播案的正常結案及日後的開庭審理變得困難重重，不利於將真兇繩之於法。

    雖說警方不予追究，卻不表示此人就可以高枕無憂，他掌握著“相約八月”這個賬號，將是他永遠的人生汙點。

    換句話說，如果鷺城警方讓他交出“相約八月”的賬號，以此作為免於追究的條件，也就是成為汙點證人，戴罪立功，對方肯定是會同意的。

    想到就做，顧謙非立刻拿起手機撥打了王隊的電話，“喂，老王，我有個好訊息。”

    “小顧啊，你又有什麼神機妙算？說來聽聽。”

    “還記得女主播案的兇手所使用的那個‘相約八月’賬號嗎？”

    “不記得，我只記得兇手叫趙威。”也不怪王隊不記得。因為他的三大隊負責的是緝毒，自然不會對女主播案的細節做深入瞭解。能知道趙威這個名字，也是因為他手中持有LSD這樣的罕見致幻型毒品。

    事實上在八月四日之後，一大隊審問趙威的次數還不如三大隊來得多。他身為女主播案兇手已經證據確鑿板上釘釘，後期審問只是爲了對一些細節問題進行補充完善。這樣的審問其實可有可無。

    但是從三大隊的角度來看，趙威絕對是長夜直播平臺販毒的重要證人。雖說他死豬不怕開水燙，肯定不會配合調查，但是有老王高超的審問技巧，透過旁敲側擊來觀察對方的微表情，總能打探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而且還真別說，趙威知道的事情著實不少，雖然他閉口不言，但是隨著王隊的各種猜測與試探，漸漸掌握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東西，可謂收穫甚豐。

    經過近半個月的不懈努力，以趙威父親——人稱趙董的趙富貴為核心的鷺城販毒網路已然浮出水面。但是現在的問題是缺乏證據，且趙富貴最近深居簡出什麼人都不見，完全切斷了自己的社交網路，讓緝毒隊無法從他身上摸出鷺城販毒網路。

    尤其是三大隊重點調查的長夜娛樂公司吳鷺興，更是與趙富貴形同陌路，沒有進行過任何形式的接觸，就像真正的陌生人一樣。哪怕知道他們是裝的，王隊也是無可奈何，總不能求著對方見一面，給自己製造機會。

    就在王隊一籌莫展之際，在七夕之夜接到了來自顧謙非的這個電話，讓他彷彿看到一道鵲橋搭在了自己與長夜直播平臺之間，終於有了“相會”的可能。

    他迫不及待地問到，“小顧你現在突然跟我提這個什麼‘相約八月’，究竟是有什麼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