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貓爹”猜出方嵐欣身份時，顧謙非擔心過一陣子，生怕已經執行了一個月的釣魚行動失敗。釣魚行動肯定不是唯一的破案辦法，但是方嵐欣已經在這個行動上付出了一個月的心血，若是失敗了，打擊未免也太大。

    但是透過仔細思考和對“貓爹”的觀察，顧謙非發現自己可能是多慮了，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察覺到女主播“芳菲”身上的問題。

    在男性觀眾的眼中，“芳菲”大美女就是個出塵脫俗的清純氣質主播，對金錢不在意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家就是這麼無慾無求。人嘛，總是會在內心極力美化自己喜歡的人，從而忽視了對方的某些小缺點小毛病。

    也就只有“貓爹”這種女性觀眾，憑著細膩的心思和過人的自覺，再加上她高於平均值的智商，才能察覺到“芳菲”身上有問題。而且說起來她也只是猜測，如果不是今天在這裏把“真相”詐出來，也不夠肯定方嵐欣是個警察。

    就算是讓“貓爹”瞎貓碰上死耗子猜出了方嵐欣是個警察，也還是猜錯了方向，以為她是緝毒警，完全沒往女主播案這方面想。事實上在長夜直播平臺上，除了釣魚的“芳菲”和連環殺手本人，並沒有第三個知道女主播案這件事。哦，還得加上顧謙非的“老顧”。

    既然其他人不太可能察覺真相，那麼重點關注的依然是“貓爹”是否和別人聊過這個問題。

    就在顧謙非問出這個問題之後，“貓爹”風情萬種地白了他一眼，“小姐姐我玩直播，為的是去泡美女、泡靚仔，可沒興趣和那些歪瓜裂棗交朋友，更不可能像八婆一樣背後說長道短。”

    如果不是口味有點兒重，這位“貓爹”的性格其實挺不錯，直爽又風趣，平日裏方嵐欣在社交軟體上和她聊天時，還是挺聊得來的，也很開心。因此對於“貓爹”的話，她選擇了相信。

    既然如此，釣魚行動還是要繼續下去，至於“芳菲”那個不為金錢所動的性格，也還是要保持。這會兒再去轉性裝出對土豪們感恩戴德不太現實，反差太大，而且方嵐欣也沒有這麼好的演技去支撐這種場景要求。

    “對了，小姐姐我很好奇，現在的警察素質都這麼高了嗎？男的俊，女的俏，你倆坐在一起，可把我迷死了！你們真的不想……”頭尾加一起，正經話說不到兩句，“貓爹”又一次蠢蠢欲動，試圖展現自己內心的熊熊烈火。

    “不想！”

    “不想！”

    顧謙非和方嵐欣異口同聲地打斷了她的話。

    既然已經和“貓爹”達成了一致，這次的見面就該結束了，兩人都覺得繼續和她相處下去，遲早會被逼瘋。

    於是在“貓爹”幽怨的眼神中，這對俊男美女組合丟下她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在咖啡館的空調裡吹著寒風。

    “貓爹”的出現，只是釣魚行動中一個讓人難忘的小插曲，而“芳菲”見粉絲的活動還在持續進行著。相較於急色的死胖子和男女通吃的“貓爹”，其他人就比較無趣了。

    對付這些人並不難，他們雖然也會有各種暗示，但不會像死胖子那樣有威脅，也不像“貓爹”那般難纏，只要方嵐欣明確拒絕，他們通常一起吃個飯之後悻悻然地走了。

    而根據有玩直播經驗的警員小丁所說，這些付費觀眾回去之後基本上就流失了，不會繼續在“芳菲”直播間裡花錢，而是會去物色新主播，繼續進行所謂的“感情”投資。

    因此那些拒絕土豪潛規則的女主播，除非自身實力過硬，能夠吸引更多觀眾，否則很快就會迎來一個低谷期。面對低谷期，有的女主播能熬得過去，有的則頹廢失望直至退出，更有的最終選擇向土豪妥協，向金錢低頭。

    不過對方嵐欣來說，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她見這些人的根本目的是採集他們的DNA資訊，進行嫌疑人排查。只要能找出女主播案的真兇，釣魚行動也就功成身退了，觀眾流失又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真的來兼職主播發大財的。

    經過一個多月的經營，“芳菲”總貢獻榜上花費過萬的高階付費玩家一共有二十幾個，其中超過三分之二，也就是十幾個提出見面的要求。而在近期先後來到鷺城的則多達八人之多，其中就包括了死胖子和“貓爹”。

    這些人無一例外地對“芳菲”有一些超友誼的想法，並且全部被拒絕。離開之後，正如小丁所說的那樣，其中有六個人流失了。只剩下依然不死心地想要把方嵐欣掰彎的“貓爹”這個女粉絲和另外一個對“芳菲”情根深種的男粉絲依然不離不棄。

    順帶一提，一大隊成功地向鷺城地方檢察院申請到了對死胖子的逮捕令和搜查令之後，成功地從他開來鷺城的豪車裏搜出了俗稱“G水”的γ-羥基丁酸GHB以及俗稱“十字架”的氟硝安定。

    這兩種藥物都是強力鎮靜催眠藥，雖然效果不如女主播案兇手對碧水華庭夜班保安投放的最強致幻劑LSD，但市面上不法分子常常用來當作迷*奸藥使用。

    加工過的GHB無色無味溶於水，適合投放在非酒精飲料當中，而“十字架”則溶於乙醇，也就是酒精，兩者形成互補。死胖子一看就是老手，把兩種藥都備齊了，不管目標喝什麼，他都能下藥。

    有了這樣的證物在手，鷺城警方就可以大膽地延長死胖子的羈押期，確保他不會影響釣魚行動的實施。同時在對他的審訊中，方嵐欣又得到了一個重要訊息，死胖子的這兩種藥物都是在長夜直播平臺上買的。

    換言之，碎屍案張恆偉、女主播案兇手和死胖子，三個人透過毒品和藥物產生了某種關聯，一切線索都指向長夜直播平臺。

    這個平臺一定有問題！

    即便在女主播案結束之後，顧謙非也會沿著這條線繼續追查下去，因為他隱隱覺得這個平臺和他正在對付的犯罪集團有關。

    在短短的兩週時間裏，方嵐欣見完了第一批的八名粉絲。除去“貓爹”是個女性不可能是兇手之外，其餘七個男性觀眾都透過他們使用過的餐具採集到了DNA，經比對均不是女主播案的真兇。

    眼看著七月馬上就要過去，女主播案依然毫無進展，所有人的心中都有這樣一個疑問，真兇究竟在哪兒？

    顧謙非同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雖然在與方嵐欣重逢的這兩個月裡表現出了過人的能力，但終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釣魚行動是他所能想到的對付連環殺手最好的辦法。除此之外，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大規模排查。

    大規模排查不僅僅是個笨辦法，同時也是個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採用的下下策。一旦走到那一步，就意味著局勢已經到了最糟糕的程度，整個鷺城因為連環殺手的存在而陷入惶恐不安，警方纔會出此下策。

    現在案子雖然一直拖著，但是形勢畢竟還算好，“第六個女主播”案兇手的被捕讓輿論以為女主播案已經告破，已經過了風口浪尖。兇手已經暫時蟄伏，鷺城警方還有一些時間。只有等到一兩個月之後開庭公審，這個案子纔會重新回到公眾的視野之中。

    到了那個時候，真相終究會大白於天下，民眾也就知道“第六個女主播”案只是順風車殺手所為，在兇手自知無法找個替死鬼的情況下，有很大的可能會復出，繼續在鷺城掀起恐慌情緒。

    顧謙非確實還有點時間，但也算不上充裕，基本上是一天一天地在倒計時中煎熬著。

    這個案子實在太難了，連環殺人案只是一方面，性犯罪纔是最麻煩的，即便是在有一兩百年司法體系的歐美國家，性犯罪謀殺案的破案率也很難超過50%。因為這類案件最大的難點就在於難以鎖定嫌疑人，一個荷爾蒙氾濫卻又無法自制的男人，隨時有可能會成為一個潛在的兇手，而他們的作案目標通常和他又沒有直接的社會關係，很難從死者的人際交往去逆推。

    在釣魚行動進行的期間，警方也不是一味地守株待兔，由專案組組長廖副支隊長親自帶隊，另一批刑警雙管齊下，前往長夜直播平臺尋求答案。

    可惜一無所獲。

    這個平臺對於使用者隱私的保護做得實在太好，用戶數據庫裡除了使用者ID和消費記錄之外，甚至連歷史IP都沒有。至於註冊使用者的其他資訊一概沒有，平臺聊天、影片記錄也沒有任何存檔。

    而使用者的充值更是經過種類繁多的第三方支付平臺和卡充、代理充值的多重“加密”，就算是市局出動了經濟犯罪專家前來協助，也無法追查資金來源。爲了應付這麼多樣化的充值模式，長夜直播平臺的財務部工作人員比正常企業要多出整整一倍，著實讓人無語。

    當然這也是直播平臺吸引玩家的一個賣點之一，很多高階玩家並不喜歡自己在玩直播時被人知道真實身份，尤其是不少人是打著看直播泡美女的想法，更是要低調進行，和現實生活劃清界限，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女主播案的兇手，以及正被鷺城警方羈押審訊的死胖子。這兩人除非是自己送上門來，不然還真的很難將他們緝捕到案。

    問題是真兇什麼時候纔會咬下“芳菲”這口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