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第二次抓錯人，但是這一回市裏頭卻沒有再次向刑偵支隊施壓，市局領導甚至還致電支隊長，讓他代表領導關心一下方嵐欣的工作，不要給她太大的壓力。

    之所以出現這種局面，並不是因為領導們轉了性子，突然開始要關心下屬。事實上之前他們也是迫於社會壓力，不得不對刑偵工作者進行施壓，讓他們儘快破案，恢復社會安定。

    而現在雖然案子依然沒破，但是被顧謙非有意誤導的社會輿論已經不再關注此事，女主播案真兇也不知所蹤，反而可以沉下心來慢慢查。

    再者，女主播案破不了只是個面子和成績的問題，萬一負責命案調查的一大隊大隊長被這個案子廢了武功，從此變得畏首畏尾，那纔是刑偵支隊最大的損失。

    經過大半年來的工作配合與並肩作戰，大家都意識到支隊裡找不出第二個辦案能力可以媲美方嵐欣的刑警。

    當然，顧謙非這位顧問除外。可惜他不是刑警，能力再強也不是體制內的人。不過他也是刑警出身，曾經擔任到副科級中隊長，只是後來辭去了公職。如此說來，要想讓他重歸警隊也不是不可能，就是操作起來稍微有點兒麻煩。

    支隊長辦公室裏，這樣的談話正在進行著。

    “老廖啊，最近你負責專案組，小方的情況你最清楚。你覺得她現在狀態如何？”

    “去幫了忙回來，感覺兩眼又有神了。開元區大隊那邊，老張對她也是讚不絕口，說她的水準完全是專家級的，就算去省廳工作也有立足之地。”

    經歷了反向密室案之後，方嵐欣的整個工作狀態又恢復了以往那種自信、堅定的精神面貌，讓同樣為她感到擔心的支隊領導們都鬆了一口氣。

    “還有啊，那位顧謙非顧問，你也要多關注一下。”

    “哦？是不是上面有什麼交待？”

    “算是吧。劉秘書對他推崇備至，市長也因此對他表現出了一定的興趣。聽說他曾經是海城警方的刑警，方嵐欣的老上司，密室案專家。”

    “嗯，其實不止密室，他的邏輯分析能力同樣非常強，罪犯側寫更是一絕！”

    “是啊，這樣的人才流落民間實在有些可惜。上面的意思是讓我們查一下當年他離開海城刑偵的原因，再觀察一下他的為人品性，如果可以的話，市裏麵考慮按照特殊人才引進的相關規定，破格錄用他加入咱們支隊。”

    “嗯，咱們支隊如果能夠引進這樣一位專家，以後雖然不敢說破案率百分百，但有所提升是肯定的。而且遇到疑難案件，也不需要動不動就向省廳求助。只不過我覺得這事只不過是咱們一廂情願，他未必有興趣。”

    “是啊，海城刑偵的實力與條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既然捨得放棄那邊的工作，恐怕我們這裏也很難吸引他。不過不管怎麼樣，先按上面的意思把事情做了再說。”

    “好嘞，交給我吧。”

    鷺城刑偵支隊的兩位領導談話到此告一段落，對他們來說，顧謙非是否加入都是以後的事，現在的當務之急依然是女主播案。

    女主播案的兇手雖然因為有人背鍋而暫時隱匿了，但是要想指望一個食髓知味的人從此棄惡揚善，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大家始終相信，那個連環殺手只是暫時蟄伏，並且在繼續尋找目標，總有再次出現的時候。

    也許是幾周，也許是幾個月。現在比的就是耐心，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其實別人都還好，所有的壓力和負擔其實都集中在方嵐欣一個人身上，她是釣魚行動的具體實施者，每天的工作量巨大。只要她還能，也還肯堅持下去，其他人就沒有放棄的理由。

    其實釣魚行動還是卓有成效的，目前在“芳菲”總貢獻榜上，禮物貢獻過萬元的付費玩家多達十幾人，無一例外地在方嵐欣爲了釣魚而註冊的社交APP上加了好友關係。

    而在這些人當中，表達出與她見面慾望的絕不止死胖子一個，只是這些人的嫌疑程度沒有他高，也沒有表現出像他那樣的急色模樣。

    但是隨著死胖子被捕，表示要前來鷺城與“芳菲”見面的土豪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據死胖子自己交代，他臨行前曾經在長夜直播平臺的高階付費玩家圈子裏隱晦地表達過要來見“芳菲”的訊息。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刺激了其他土豪不甘寂寞地“前仆後繼”。

    看直播的男人，對美女主播抱有不良企圖的不在少數，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感情投資”之後，他們普遍認為到了收割的季節。再不及時出手的話，像“芳菲”這種級別的大美女，很容易就被哪個富二代給繫結了，成為私人禁臠，其他人就再也沒機會享用。

    正是處於這種心態作祟，心有不軌的傢伙們終於按捺不住了，緊隨著死胖子的腳步紛紛趕來鷺城。

    如果從方嵐欣的本心出發，這些男人她是一個都不想見的。嘴上說的都很好聽，各種關心各種心疼，可是心裏的花花腸子都是一個樣，衝着美色而來。那些真正心無雜念的，多半選擇隨緣，有機會就見一面，沒機會也不強求。

    不過爲了釣魚行動需要，她還真不能拒絕這些人的見面請求。

    根據顧謙非的最新猜測，女主播案的兇手很有可能採取了某種特殊的手段，隱藏了自己的真實地址，在杜工的網路視野裡呈現出外地人的假象。因此最穩妥的方案就是寧枉勿縱，將所有打算見面的土豪玩家都視為女主播案嫌疑人，採集他們的DNA進行比對，總有一絲抓住真兇的機會。

    只不過有了死胖子這個錯誤的示範，一大隊不可能在隨便抓人。死胖子是因為電腦硬碟上存了某些涉嫌違法的影像資料，有足夠的理由拘捕他，其他人可就未必了。如果每個人都抓來局子裡審問一番再放走，方嵐欣的釣魚行動基本上也就玩完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方嵐欣不得不委曲求全，穿上平日裏幾乎不碰的便裝，三天兩頭出門去見粉絲。

    在不打算打草驚蛇的前提下，方嵐欣要應付這些別有用心的男人說起來也是非常麻煩的一件事，抓又不能抓，罵也不能罵，只能耐心地與他們周旋。

    還好顧謙非最近比較閒，每次都會陪著她去，坐在相鄰的座位上，幫她監視和分析目標，看看其中是否有可疑的物件。

    這期間，他有幸見識了形形色色的形形色色的男人，還有女人。

    女人？

    確實有女人……

    不約不知道，一約嚇一跳。“芳菲”的總貢獻榜土豪團裡，居然有個女人！

    其實女主播有女粉絲並不奇怪，女主播與女粉絲見面也不奇怪，真正奇怪的是這位年輕的小富婆對方嵐欣有想法。換句話說，這是一位“女同志”，或者說“百合”。

    這位小富婆說起來本身也是一位美女，與方嵐欣歲數相當，打扮得時尚又性感，兩人站在一起時，就像一對姐妹花一樣，頓時引來旁人的矚目。

    兩人一見面，她就對方嵐欣表現得特別的親密，直接勾肩搭背又摟腰的。當時方嵐欣和顧謙非也沒在意，以為此人只是熱情似火，對“芳菲”一見如故。沒想到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小富婆得寸進尺，一隻手居然搭上了方嵐欣的腿，恣意地撫摸著。

    要知道方嵐欣和小富婆見面時，時間已經進入七月下旬。這會兒鷺城的氣溫持續保持在35攝氏度左右，熱到地板冒煙的程度。平常她上班都是一身裙裝警服，涼帽、短袖襯衫和筒裙。

    如果是以女主播的身份出門見粉絲，當然不可能是警服，而且穿得太隨意也不合適，與主播身份不合。於是在顧謙非的規勸下，並且不惜親自陪她逛街挑選，她換了一身清爽且時尚的短打夏裝，上身白色露臍短體恤衫，下身則是高腰牛仔短褲，整體風格算是比較保守的那種。

    即便是如此簡單的裝扮，依然擋不住她熱力更勝於酷暑炎熱的傲人身材，就連親自幫她挑衣服的顧謙非在看她換上這一套之後，也不由得看直了眼。

    只見那件白色體恤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美好的上身曲線，平坦的小腹沒有一絲贅肉，A4腰加馬甲線，堪稱纖腰典範。牛仔短褲之下，兩條筆直勻稱的大長腿瑩白如玉，實在吸引眼球。從背後看時，更是呈現出完美的沙漏型身材。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個男人這麼做，方嵐欣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了，也就是小富婆同爲女性，她纔沒當場發作，但也被她摸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種舉動已經超出了正常朋友之間的親密，即便是閨蜜也少有如此曖*昧的舉動，更何況方嵐欣和她還算不上閨蜜，只是在社交軟體上聊過的一般朋友。

    這時候，方嵐欣不得不明確地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態度，“‘貓爹’，哦，這個，我還是叫你‘貓姐’吧……我覺得有必要開誠佈公地和你聊一聊，當主播，只是工作需要，如果能交到朋友也不錯，但我並不想和誰發生什麼超友誼的關係。這樣說你明白嗎？”

    網名“貓爹”的這位小富婆見狀饒有趣味地盯著方嵐欣看了一會兒，直看得她坐立不安，纔好整以暇地開口，“小姐姐我也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說實話我很欣賞你，像你這樣有原則的女主播真的很少。嘻嘻，其他女主播可不敢拒絕我喲！”

    聽她這麼說，方嵐欣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小姐姐，我不需要你欣賞，你這樣我會很害怕！”

    女警察也怕女百合，這是來自人性層面的恐懼。

    “貓爹”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而是話鋒一轉，“其實呢，小姐姐我雖說不算閱人無數，但也是個老*江湖了。‘芳菲’你並不是真正的全職主播吧？好像是出於什麼目的才進這一行的。”

    “啊！怎麼會？”對於這一點，方嵐欣自然不能承認。

    “貓爹”抿嘴一笑，如果不考慮她某些異於常人的取向，還是非常有女人味的，“你知道嗎，從第一次看你直播，我就發現，你的眼睛特別乾淨，沒有一絲絲對金錢的慾望。不像其他女主播，收到高價值禮物時那種眉開眼笑的表情。從那時候起，我就感覺到你根本不是真正的主播。”

    在鄰桌豎起耳朵旁聽的顧謙非聞言差點一拍大腿，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了！

    人的目的決定了做事時候的心態，而心態則直接影響著此人做事時的行為模式。方嵐欣不是爲了錢或名而去當主播，所以她在收到禮物的時候，感謝的話語未免有些言不由衷，也不會因為高價值禮物所代表的高收益而激動，給人一種特別出塵特別無慾無求的感覺。

    顧謙非以前沒看過直播，所以並不覺得方嵐欣直播時的狀態有什麼問題。但是就像“貓爹”所說，她是個老*江湖，形形色色的女主播見多了，各種充滿了慾望的嘴臉也見多了，纔會清楚地感覺到了“芳菲”的心思根本不在直播上。

    “讓我來猜猜你的真實職業。”“貓爹”歪著頭，一雙媚眼盯著方嵐欣看了一會兒，“嗯，我猜你是個警察！來長夜直播平臺臥底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