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長痛不如短痛
顧謙非能夠說動劉秘書,一來是拿了自己的信譽在作保。如果案子破不了,他這個顧問就等於摻了水,成色下降,以後再有類似的大案要案,領導肯定不會再信任他。
二來是源自於劉秘書對方嵐欣的信心。是的,方嵐欣自己是喪失了自信,但是明眼人都相信她有能力釣出兇手。
以她的相貌條件,在長夜直播平臺的美女主播裡可以排進前十,比之已經遇害的五個主播不遑多讓,甚至只高不低。兇手不可能不對她心動,遲早會來咬餌,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
狡猾的兇手也許早有警惕,也在提防著警方採取釣魚行動,所以對新來的主播有較大的防備之心。但是隨著時間推移,眼見警方沒有什麼大動作,這種防備之心自然會慢慢下降,直至放鬆警惕。
真正擺在顧謙非和劉秘書眼前的問題是,在方嵐欣釣出兇手之前,還會有多少受害者出現。而他們一致的想法是不能再讓兇手肆無忌憚地行兇,不能再讓案子的不良影響進一步擴大,影響社會安定。
為此,顧謙非對釣魚行動做了一個小小的調整,以此來加快兇手咬餌的速度。至於能否成功,就看他的判斷是否準確。
對於這一點,劉秘書還是比較有信心的。畢竟在上一個案子當中,他代表市長坐鎮宜賓路,參與了對碎屍案兇手張恆偉的現場抓捕行動,親眼見識了顧謙非的能力。正因為如此,他站在專業的角度進行評估,覺得讓顧謙非指導方嵐欣繼續偵辦這件案子,要好過省級專案組把案子推到重來。
就算省級專案組只需要半個月就能破案,那也比顧謙非給出的時間要慢一些。而每耽擱一週時間,就意味著一條如綻放鮮花般美好的生命就此凋謝。
更何況對於連環殺人案這種特殊案件,沒有哪個專家敢拍胸脯打包票一定破案,更多的是需要一點運氣。而顧謙非從第一次在鷺城刑偵支隊亮相到現在,不過才一個月出頭,卻已經幫忙破了兩起命案,要說他完全沒有依靠運氣,純粹是實力使然,那就更加不用擔心。
想通了這些,劉秘書主動拿起斟滿了酒的杯子,對著顧謙非舉起,“顧先生,來,我敬你一杯!祝你手到擒來,快速將兇手繩之於法,還鷺城民眾一個安穩和*諧的生活環境。”
來自女主播案的煩惱和壓力暫時被拋到一邊,三人隨後開懷暢飲,把酒言歡。
第二天一早,顧謙非沒有前往碧水華庭跟蹤張太太,而是直接前往位於長嶽路的刑偵支隊,參與方嵐欣主持的案情分析會。
八點四十五,也就是上班時間剛過十五分鐘,包括一大隊全體在內的專案組成員齊聚會議室,而負責主持會議的正副組長卻遲遲未到。據老李私下裏跟顧謙非說,他們兩位在支隊長辦公室裏談話,談話內容不得而知。
對於這種局面,專案組的眾人都憂心忡忡,會議室裏氣氛壓抑。大家都認為上面已經對女主播案失去了耐心,恐怕會向省廳申請支援。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顧謙非卻心知肚明,應該是在支隊長辦公室裏與市長及市局領導進行電話會議。會議的主題自然是未來這周的工作安排。
過了整整十分鐘,廖副支隊長和方嵐欣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到主席位入座。
“會議開始之前,我先說兩句。”首先說話的是廖副支隊長。
他這個專案組的領銜組長平時並不怎麼發言,更多的時候是由方嵐欣這位副組長主導工作。而他自己則像一個顧問那樣,偶爾發表一下意見和見解,大多數時間都非常低調。
今天由他先開口,自然是要傳達上面的精神。“對於第五個受害者的出現,市領導非常重視,並責成我們儘快破案。出於對同志們辛勤工作的信任和鼓勵,市領導表示暫時不會向省裡求助,而是再給我們一個機會!”
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裏同時發出一大片吁氣聲,顯然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說到這裏,廖副支隊長看了顧謙非一眼,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絲的感激。看來他已經知道這個結果是由這位出場頻率不高的顧問爭取來的。
“接下來由小方來主持會議。”他說完這句就恢復了往日裏那種沒什麼存在感的狀態。
方嵐欣接過主持工作,聲音沙啞地說“關於第五個受害者的情況,都已經寫在各位手中的卷宗裡,相信在我們來之前大家都已經看過。我也不囉嗦,大家有什麼見解,儘管發表。”
對於她一夜之間聲音的變化,顧謙非也是大吃一驚,這才注意到那張原本不用任何脂粉都能光彩照人的俏臉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臥蠶位置上掛著兩條明顯的黑眼圈。
“方隊,您狀態怎麼這麼差!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還沒等顧謙非關心,距離她最近的女文職搶先開口。
“睡眠其實還好,就是這幾天唱歌說話太多,嗓子啞了。”
對於方嵐欣的強撐,顧謙非心知肚明。
她爲了儘快釣出兇手,每天下午、晚上兩場直播,累計時間達到了八小時之多。別看主播是坐著唱歌、嘮嗑,但是全程喋喋不休,對嗓子傷害極大。因此那些成名的網紅女主播,一天的直播時數通常不會超過四小時。
方嵐欣的辛苦,別說是那些當紅的大主播,就算是還沒紅的新人小主播都比不上。尤其是晚場,更是直播到午夜十二點。而在晚上下播之後,她還要加班練一小時的歌。算上卸妝和洗漱時間,最早也是兩點才上*床睡覺。
其他主播早上可以睡到很晚,可是方嵐欣作為刑警大隊長,早上還要早起來支隊上班,睡眠怎麼可能會好。
這一刻,顧謙非內心一陣酸楚。他第一次體會到《喜劇之王》裡主角說出那句“我養你啊”是什麼樣的心情。如果不是自身條件不允許,他很想站起來大聲說出這句話。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破了女主播案,卸下方嵐欣身上的擔子,讓她能夠好好地睡幾天安穩覺。
“來吧,別管我的嗓子,對於案子,大家有什麼想說的儘可以說。”
儘管方嵐欣再次鼓勵大家發言,但是會議室裏一片沉寂。這樣的案情分析會在最近的三週裡已經開了十幾次,該說的、能說的,大家其實都已經說差不多了。只要案子沒有新線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些刑警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顧謙非正想提一提自己昨天剛剛想到的提速措施,卻有個聲音先一步開了口。
“嵐欣,我覺得這案子沒那麼容易。”說話的是網安專家杜工,“我雖然對命案不是很專業,但是這週末我特地惡補了連環殺人案這方面的知識。我發現,歷史上有名的連環殺手,就沒有一個是在幾個月之內能夠逮捕歸案的。”
方嵐欣聞言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們的職責是保護民眾生命財產安全,難道就拿這種理由來搪塞?來自我安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要避免案情進一步惡化,要讓兇手有所收斂,可以借鑑國外的做法,向大眾廣而告之,讓民眾進行自我防患。”
“廣而告之?你這是唯恐社會不亂!”這下子就連廖副支隊長也聽不下去了,難得地出來打斷。
“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向社會大眾廣而告之,而是向那些女主播們。最簡單的就是透過行政手段,向各大直播平臺發出警方提示,告知有連環殺人犯正潛藏在觀看直播的觀眾當中,提醒主播們不要在私底下與粉絲見面。”
能夠說出這個方法,不得不承認,杜工還是有動點腦筋的,只是作為一個整天面對電腦和網路的網安專家,他的口才明顯不如他的頭腦。
眾人聞言都開始認真考慮這種方法的可行性,並且有相當一部分人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可以有效地斬斷兇手的罪惡之手。
但是顧謙非卻提出了反對意見,“杜工你說的辦法確實能在短期內有效地避免女主播案的受害者繼續增多,但卻會讓兇手有所警惕,使其龜縮不出。”
“哦,兇手龜縮不出,不繼續犯案,難道不是好事嗎?”杜工聞言反駁道。
一些年輕的刑警都覺得是這個道理,雖然沒有開口幫腔,卻在暗地裏點頭表示贊同。但是諸如廖副支隊長和老李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結果還是顧謙非的解釋揭曉了謎底,“你說國外的案例,那我也來談國外的案例。我們就來談談我以前提過的那位‘惡魔的首席門徒’RichardRamirez。”
聽到這個,一大隊的刑警們立刻想起了一個月前的碎屍案。當時顧謙非也是拿這位RichardRamirez舉例子,但是當時並沒有拿出詳細的資料。
不少刑警在事後特地上網去查了這位“惡魔的首席門徒”的相關資料,裡面詳細地敘述了他的整個作案歷程。而這會兒顧謙非要說的正是這個。
“他從1984年4月10日第一次作案,到1985年8月30日的一年零四個月之間,在洛杉磯和三藩市犯下了差不多十五起命案。不算髮生在1984年的兩起命案,從1985年3月開始計算,警方在他犯下九起兇案之後,於六月份,迫於壓力,向社會披露案情,讓群眾做好自我防護。”
這些資料顧謙非信手拈來,顯然他對“惡魔的首席門徒”有非常詳細而深入的研究,不像其他人只是粗略瞭解一下。
其實有心人只要計算一下他提供的資料,基本上就知道接下來的答案是什麼。杜工身為電腦和網路高手,對數字更加敏感。
不出所料,顧謙非給出了答案。
“結果呢,洛杉磯全城震動,他被冠以‘暗夜漫步者’的綽號。同時,大量原本獨居的市民紛紛和親友同住。而洛杉磯的夜晚也變得一片蕭條,沒有多少人敢在夜晚外出。就算是這樣,他又在接下來的兩個月當中連續犯案四起,殺死四人,重傷一人。受害者跨度從6歲的孩童到69歲的老人都有!”
“這應該只是個案吧?”杜工依然不死心地想為自己提的方案進行辯護。
“是個案沒錯,但個案也可以借鑑。要是真的這麼做,確實短期內不會再有新的受害者出現,但是我們同樣也失去了釣出兇手的機會。直到半年一年之後,風頭過去,兇手捲土重來,一切依然如故。”
話說到這個份上,廖副支隊長又一次站了出來,給這次對話定了個基調。“長痛不如短痛,急病如果不及時治療,或者治標不治本,就會發展成頑疾。既然釣魚行動是目前唯一有希望找出兇手的辦法,那就應該積極的配合引導,而不是因為死了幾個人就諱疾忌醫,錯失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