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嵐欣提出的這個疑問，顧謙非同樣也有。雖然遇害女主播的性格不會對案情走向產生重大影響，但是關係到方嵐欣在釣魚的時候應該採取什麼樣的策略，很有必要搞清楚。

    於是他戴上乳膠手套，走到進門右手邊的衣櫥旁，將所有門扇開啟。只見裡面掛著的衣服都很正常，普遍是可愛路線和清純路線的，並沒有出現第三套制服誘惑或者其他cosplay。

    他這才轉頭回答對方，“看見沒，我估計地板上的這兩套衣服不是死者自己的，而是兇手特地帶來的。他雖然偏愛清純保守的女主播，但不代表他不會有其他喜好。也許他就喜歡看到清純女主播穿上這種服裝之後羞澀的樣子。”

    客觀來說，大部分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女友人前清純、人後風*騷，並不是真心喜歡那種毫無情趣的保守女人。而且越是外表清純的女性，展現出魅惑的一面之後，就會讓喜歡她的男人更加瘋狂。就比如妝前妝後的方嵐欣，就是個典型的例子，瞬間打破了顧謙非的心防。

    這個分析總算讓自信心幾乎喪失殆盡的方嵐欣臉色稍微好看一些。“除此之外呢？你還看出些什麼？”

    顧謙非聞言快速掃視了一遍臥室場景，並沒有更多的發現，“基本上和之前的案子一樣，兇手已經駕輕就熟了。這一回除了多出來的兩套制服，其他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待會兒你讓人去查查鷺城大學地下車庫的監控，以及周邊步行十分鐘路程之內的所有車庫監控，說不定會有兇手的線索。”

    “行，都聽你的。對這個案子，我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了。”

    從演武小區離開時，又到了傍晚時分。天邊的晚霞赤紅如血，把一切都映照得紅彤彤的。然而方嵐欣背對著夕陽走向警車，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顯得與這方天地格格不入。

    現在的她身心俱疲，每天直播本來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要對直播間裡數以千計甚至數以萬計的觀眾強顏歡笑，還要表演不拿手的歌藝。爲了不讓觀眾太失望，她每天下播之後，還會在深夜裏加練一個鐘頭的唱歌。

    睡眠時間不足，又遇到案件的巨大壓力，她現在的狀態已經差到了極點，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只是靠一股堅韌的意志在支撐。

    她本來還想就第五個受害者的出現召集專案組開個會，但是卻被顧謙非勸阻了，讓她以釣魚行動為第一優先，切不可半途而廢。兇手剛剛又殺害了一位女主播，今晚估計正是物色新目標的時候，萬萬不可錯過。

    已經毫無主見的方嵐欣自然是選擇聽從意見，把會議推遲到了明天早上，便意興闌珊地返回家中。顧謙非不得不提醒她，直播的時候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別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顧謙非本來是打算親自送她回家的，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把這份差事拜託給小丁去負責。

    方嵐欣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處於事業低谷期的她，這會兒多麼需要眼前這個男人的安慰與呵護，可惜他始終是個情商欠費的傢伙，完全不懂這些。

    顧謙非離開演武小區之後，並沒有馬上去鷺城大學地下車庫提車，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超市，進去提了兩瓶酒。

    然後他開啟手機通訊錄，在上面找到一個最近新加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劉警司，晚上有空嗎？一起喝個酒。”

    晚上八點，市委機關宿舍8號樓3梯306。顧謙非和劉宇飛聯袂來到劉秘書劉宇東家。

    劉秘書開門看到突然來訪的顧謙非，先是一愣，隨即心裏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眼前的男人之前也來過他家一樣。

    這還真不是個錯覺。

    事實上三週前的那個週六，顧謙非在跟蹤完張太太之後，曾經來這裏試探過一次。只是小心謹慎的他在進行跟蹤活動時，習慣於喬裝打扮，所以那天的樣貌身材和今天大不相同。可是即便如此，改扮畢竟不是脫胎換骨，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些固有的特質保留，讓劉秘書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

    劉秘書當然想不到顧謙非曾經把自己當成被犯罪集團收買的懷疑物件進行調查，也就想不到那麼深遠的方向，只當是自己的錯覺。於是他楞了一下之後，便迅速開啟大門，把兩人迎了進去。

    進了屋之後，劉秘書招待顧謙非坐下，而劉宇飛則像半個主人那樣，動手佈置桌子，把自己帶來的下酒菜和顧謙非買的酒都擺上餐桌。對於兩個人接下來的談話，他並不想參與。

    “什麼風把顧先生給吹來了？”儘管專案組已經成立一週多，兩人並沒有什麼私交，而且今天還是週一，劉秘書不相信顧謙非只是爲了來找自己喝酒。

    既然對方已經開口問了，反正來意遲早要說明，顧謙非也不是那種喜歡彎彎繞的人，乾脆直接說明，“今天出現的第五個受害者，劉秘書應該也知道了吧？”

    “嗯，豈止是我知道了，連市長都已經知道了。如果你是希望我幫著瞞幾天，那我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對於遠房堂哥的回答，劉宇飛並不意外。這個男人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並不會被人情世故捆住手腳，對於自己這個遠房堂弟也沒有什麼提拔照顧之意。找他要人情，簡直比登天還難。

    儘管內心不抱希望，劉宇飛還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豎起耳朵聽兩人的對話。

    “這種事怎麼能瞞呢？劉秘書多慮了。”顧謙非只是在感情問題上情商稍差，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我只是希望劉秘書跟市長說一下，專案組才成立一週，新的破案思路正在實施，還需要足夠的時間撒網釣魚，千萬不要因為兇手還在繼續作案而有所動搖，打亂了查案的節奏。”

    “哦，你帶酒來我家，為的就是這個事？那這酒我可不敢喝，會犯錯誤的！”劉秘書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言下之意就是拒絕。

    一大隊方嵐欣固然壓力很大，可是市長也有市長的壓力，在任內出了這麼大一個案子，雖說他不是直接責任，卻也要承擔一定的領導責任。而且社會不穩、人心不安，也不利於開展工作。

    可以想象，市長很有可能會想省裡求助，讓省公安廳派出專家，進一步升級專案組。

    “瞧您說的，這酒怎麼喝不得？我這是爲了私利來找您幫忙的嗎？不是！我只是個顧問，案子破不破。我也不會有多大影響，撐死就是千把塊獎金而已。而且我帶的酒加一起還不到一百塊錢，能犯什麼錯誤？我今天來找您，不過是希望領導能夠體諒一下下面的工作。案子不是破不了，只是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那你說什麼時候纔是時機已到？還要死幾個人時機纔會到？”劉秘書依然不肯鬆口。對他來說，這是原則問題。他不能因為對方的私人請託而影響了市長的工作，不能因為空口白話的幾句說辭就相信對方。

    “現在時機已經到了。兇手剛剛殺害完一個主播，正是開始尋找新目標的時候。而方隊也已經在長夜直播平臺站穩了腳跟，想必也已經進入兇手的視線。”

    “這樣就能保證釣魚行動成功？”劉秘書打斷了顧謙非，他並不想聽這種沒有把握的猜測。

    “能！”顧謙非從對方的態度已經看出，今天如果不拿出點真材實料，休想打動對方。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簡單介紹了一下今天在第五個兇案現場的一些發現，以及他由此產生的靈感和未來的一些計劃。

    劉秘書第一次露出深思的表情，考慮了一會兒，再次抬起頭，盯著顧謙非的眼睛問到，“有幾成把握？”

    “原先是六成，但是現在我有八成把握！”顧謙非不敢信誓旦旦地打包票。這世上遺留下來的懸案實在太多太多，再厲害的神探也做不到百分百的破案率，把話說死了反而不真誠。

    “那你給我個時間，市長不可能無限期地等你們破案。”這句話說出口，等於是劉秘書已經接受了顧謙非的新方案。

    “一週之內，嫌犯就會咬餌。他就算要動手，也不是直接登門女主播住處的，必須先透過一兩次線下邀約來與目標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只要他敢出來，我們就可以實施抓捕！”顧謙非在這裏玩了個小小的文字遊戲，只說一週之內嫌犯會咬餌，並不是一週之內會破案。

    這樣一來，下次如果還需要繼續爭取時間，就能拿這一點來做文章。

    劉秘書斟酌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點頭，“行，明天我把你的方案跟市長說說，看他願不願意等你們一週。”

    他是市長辦公室的法務秘書，在本職和專業範圍之內給出的建議，市長通常是會予以採納的。也就是說，過了他這關，市長那邊反而問題不大。

    見到他點頭，劉宇飛也鬆了口氣。他作為鷺城刑警支隊警員，也不願意自己參與經辦的案子要移交給省廳專案組。

    於是他開口招呼道，“來來來，酒菜都擺好了，咱們喝起來！有什麼問題可以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