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嵐欣的第一次直播在她完全沒進入狀態的情況下結束了。

    正如部分資深玩家所預測的那樣，她只用了一個晚上四小時的直播時間，就迅速突破了“皇冠主播”的級別。這樣一來，她的守護團就擴容到了16席，明天可以繼續吸納新的守護。

    守護的多少，她並不在乎，但是隻有騰出足夠的位置，才能方便女主播案的連環殺手加入。

    身心俱疲的她和顧謙非在手機上簡短地交流了一會兒之後，便互道晚安各自去睡了。

    醒來之時，又是新的一週。

    繁忙的週一上午，各機關企業都有大大小小的早會要開，刑偵支隊也不例外。本來方嵐欣是想邀請顧謙非來參加的，因為今天的早會非常重要。

    奈何顧謙非的週一上午同樣走不開，必須去碧水華庭走個過場，讓張先生知道他很用心地在執行調查委託。於是他等到午飯過後，確認張太太今天除了接送孩子之外不會外出，才安心地前往長嶽路刑偵支隊。

    下午本來他也不想去的，但是方嵐欣親自打電話過來，讓他務必在三*點之前趕到，事情很嚴肅，關乎他的顧問費。

    沒有人和錢過不去，尤其是顧謙非這樣一個欠費偵探，更需要財源廣進。所以他只能老老實實前往刑偵支隊報到。

    來到刑偵支隊他才知道，下午是女主播案專案組成立的動員會。由支隊長親自主持，廖副支隊長親自掛帥專案組組長，方嵐欣任副組長。同時市長辦公室劉秘書也來到了現場，代表市委其他領導列席並發表講話。

    由於顧謙非精準的罪犯側寫和在最近幾個案子裡的突出貢獻，領導們特批他成為專案組顧問，可以對案情進行過問和建議，但是沒有指揮權。

    事實上這些事他現在也在做，只是案子升級成專案組之後，有領導和其他大隊的人員介入，他這個顧問恐怕不太好使。而得到了正式認可之後，就能名正言順地繼續幫方嵐欣。

    動員會在下午三*點準時開始，一大隊全員出席，除了相關領導之外，還有幾名來自二大隊和三大隊的骨幹參加。其中三大隊來的人當中有個熟人——二級警司劉宇飛，他是因為這個案件的兇手有可能涉毒，對碧水華庭夜班保安偷放LSD，所以應方嵐欣的要求過來進行技術支援的。

    兩人再次見面，劉宇飛也友善地與顧謙非打了個招呼。“終於可以和你並肩作戰了，希望合作愉快！”

    顧謙非伸出手和對方握了握，禮貌地迴應道，“合作愉快！”

    不過他心裏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劉秘書和劉宇飛在半個月前的那次私下見面，他記憶猶新。此刻雙方在同一個專案組共事，會不會有一些眼神交流，會不會暴露出一些秘密來，還有待觀察。

    相比於他複雜的內心戲，劉宇飛就顯得簡單多了，打完招呼之後，就拿起放在面前的案情說明仔細閱讀起來，看起來心無旁騖。

    除了劉宇飛之外，其他那些加入專案組的刑偵專家，顧謙非完全不認識，而且會上也沒有特別進行介紹，因為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支隊裡的刑警，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彼此都比較熟悉。

    除此之外，唯一在會上被特別介紹的只有一位來自市局網安大隊的技術專家、網路工程師杜工。此人在專案組裏的作用就是幫助一大隊進行網上追蹤，追蹤那些長夜直播平臺的使用者，看看能不能找出符合嫌犯特徵的使用者，提取出對方的資料，讓一大隊重點關注。

    顧謙非在看到杜工的一瞬間，就已經在心裏為對方安排了一個重要任務——追蹤方嵐欣的第一個守護“颱風過境”。

    支隊長介紹完杜工之後，把話筒交到劉秘書的手中，由他來傳達市委領導意見。

    “關於這個女主播案，迄今為止已經出現了四位受害者，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市長和其他市委領導都非常重視，責成專案組同志儘快破案。專案組目前暫定這些人員，但是還有可能進一步擴大，視情況需要，我們還可以借調其他省市的刑偵專家進行擴充。不過考慮到一大隊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比較明確的偵辦方向，所以這一步暫時還不會走，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劉秘書的措辭雖然嚴厲，但是眾人聽在耳中卻反而鬆了口氣。

    成立專案組是案情擴大到一定程度都必須走的一道程式，以示領導的重視和負責任的態度。但是內部專案組和外部借調專家則是兩種性質，第一種偏向於形式，而第二種則是明確表達出對現有辦案人員能力的不信任。

    換句話說，市委領導對於一大隊的能力暫時還是信任的。這也多虧了顧謙非及時給方嵐欣找到一條明路，一大隊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毫無頭緒。

    這也算是今天唯一的好訊息。

    由此順帶一提，方嵐欣假扮主播進行釣魚的方法也得到了認可，爲了更好地釣出嫌犯，特批她可以在上班時間進行直播，不算她曠工或者兼職。

    動員會走形式所花費的時間並不長，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讓非一大隊的刑警和專家們瞭解並討論案情，看看能不能碰撞出一些新的火花。然而事實證明，顧謙非和方嵐欣已經做得夠好了，其他人也提不出什麼更好的方案，一致認為應該按照一大隊既定的方針再觀察一段時間。

    在自由討論階段，顧謙非側著頭，小聲地在方嵐欣耳邊提了一下讓杜工查一查“颱風過境”的事情。

    女警花聞言看了他一眼，“這種事情，你直接說就是了，幹嘛要透過我來轉達？”

    “那個，我不是個顧問麼，這種事由我來說，有指手畫腳的嫌疑。”不經意間冒出的口頭禪再次洩露了顧謙非的一點點小心思。

    他當然不在乎別人說長道短，他真正想做的是樹立方嵐欣在專案組裏的威信，讓這位情緒明顯有些低落的大隊長抬起頭來。

    只是方嵐欣沒工夫去細想，也不介意這點細枝末節，聞言立刻跟杜工打了個招呼，告訴對方此事。

    “這個沒有問題。待會兒散會之後，你帶我去你家，我給你電腦上裝個遠端軟體，我就能在你做直播的時候對任何一個特定的觀眾進行反向追蹤。”杜工如是說。

    他的看向方嵐欣的眼神裡充滿著躍躍欲試和掩蓋不了的驚豔。

    看到這個眼神時，顧謙非覺得心裏一陣的不舒服，彷彿一個孩子發現自己手裏的玩具被人盯上了一樣。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插嘴道，“安裝軟體不是發個連結讓她自己下載就行了麼？何必勞煩杜工親自跑一趟。”

    “這個不一樣，沒地方下載的，是我們警方自己開發的專業軟體。而且我還要專門根據她的電腦做一些設定，不去現場很難做到。”

    “好吧，你專業，你說什麼都對。”顧謙非只能在心裏吐槽。

    自由討論進行到這個階段，會議也到了尾聲，心急的方嵐欣決定立刻回家安裝遠端追蹤軟體，儘快鎖定嫌疑人網路地址。於是她跟廖副支隊長打了聲招呼，便帶著杜工先走一步。

    顧謙非見狀下意識地跟了上去，走到支隊大院門口時，纔想起自己應該和方嵐欣保持距離。尤其是在支隊大院裏，已經明確有犯罪集團的眼線存在，只是還無法明確具體目標，更是應該小心謹慎。如果被有心人士盯上，讓犯罪集團意識到自己和方嵐欣的關係非同一般，恐怕會危及女警花的生命安全。

    於是他只能停留在大院裏，掏出一支菸點上，假裝自己是出來透氣抽菸的。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方嵐欣與杜工肩並肩、有說有笑地過馬路，走向對面的岳陽小區。

    這一刻，他的內心有種難言的落寞。作為一個從未談過戀愛的情感白痴，他只知道心裏很難受，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希望方嵐欣的身邊只有自己一個男人陪伴，他希望和對方肩並肩有說有笑一起過馬路的那個男人是自己，他希望待會兒與之共處一室、共同面對網路裡的罪犯的那個男人是自己。

    很少對人預設立場、以貌取人的他，這會兒怎麼看那個杜工都覺得不順眼，總覺得對方是在以工作為藉口追求方嵐欣。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窈窕淑女，君之好逑。男未婚女未嫁，有情感上的需求並不奇怪。他顧謙非充其量只是方嵐欣在案件偵破方面的師父，雖然關係比其他人略近一點，卻還管不到她的私生活。

    退一步說，顧謙非自己不能追求方嵐欣，自然也沒有立場去阻止對方擁抱愛情。

    不知不覺中，一根菸在手中燃盡，鼻息間傳來過濾嘴燃燒的刺鼻味道，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胡思亂想得太遠。

    眼前這兩人今天不過是初次相見，就算那位杜工因為驚豔於方嵐欣的美貌而生出愛慕之情，兩人要成為情侶關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說方嵐欣看不看得上杜工，以她方大隊長對於案子的認真投入程度，顧謙非是非常清楚的，他不相信對方現在有心情談情說愛。

    掐滅手中的菸蒂，丟進院子裡的垃圾桶，顧謙非轉身準備返回一大隊會議室。結果剛一轉身，眼前意外地出現了兩個人——劉秘書和劉宇飛。

    這兩人此刻正站在樓梯口抽菸閒談，一副熟絡的樣子，完全不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