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開放之初，新湖區是鷺城新興的工業開發區。大量外來人口在此創業，其中的佼佼者成了第一批富起來的人，在鷺城購買房產落地生根。翔鷺花園作為新湖區老牌的中高檔社羣，正是這批成功者的聚居地。

    但是隨著時光的前行和時代的變遷，這裏不管是從房屋格局還是到配套設施，都已經跟不上新的市場需求。於是最初的住戶大多買了新房並且先後搬走，留下的房子大部分用於出租，新住戶的流動性非常大。

    現在的翔鷺花園已經大不如前，不但監控設施老舊不堪，故障頻頻，就連門衛也形同虛設，整個小區就像開放式的公園一樣，任由外來人員隨意進出。甚至還有人把小區的前後門當成了抄近路用的小道，每天從這裏路過。

    這一點在顧謙非開車進門時就感受到了，管理車閘的保安只想收他的停車費，並不在乎他進入小區的真實目的。女主播案的第四個受害者在這種地方遇害，過多的干擾項會分散警方的注意力，留下的有用線索肯定比之前三次要少得多。

    警員小丁簡單地介紹了案情之後，就把顧謙非讓上樓，自己又盡職盡責地留在樓下維持秩序。

    第四個受害者居住的是一棟十二層樓的小高層，一梯三戶，帶電梯。可是顧謙非走進該樓梯的唯一電梯之後，只見電梯四壁貼滿了各種廣告，而電梯廂右上角的監控攝像頭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殘破的安裝孔。

    當然，這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也沒抱什麼幻想。根據兇手之前的表現，就算是在碧水華庭那樣的新興高檔社羣，也能憑藉小手段來規避監控的拍攝，更何況是翔鷺花園這種地方。

    說起發生在碧水華庭的第二起命案，顧謙非記得半個月前自己曾經給過刑警老李一些偵辦方向的建議，不知道對方在那個方向上取得了什麼調查結果。

    電梯上行至死者居住的五樓，門一開，他就看見老李的身影，正焦慮地在門口抽著煙。而方嵐欣暫時不見蹤影，也許在屋裏主持蒐證的工作。

    兩人打了個招呼，顧謙非便直入主題，“半個月前我給你的那個建議還記得嗎？查得怎麼樣？”

    “唉，別提了！碧水華庭的車庫採用的是老式的感應卡，而不是新型的車牌號識別系統，無法自動記錄出入車輛的車牌號，全靠值班保安手工登記。”

    老李這麼一說，顧謙非頓時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所以因為那些保安爲了撈外快，從不登記訪客車輛的車牌號，這條線索就斷了？就算是這樣，難道當天的保安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車庫監控沒有拍到符合條件的車輛？”

    “唉！”老李聞言再次嘆了口氣，“這事說了更來氣！碧水華庭案發當天的夜班是個老糊塗，一點記性都沒有，甚至都說不清那晚有沒有外來車輛進入，更別說記住車型和車主相貌了。更誇張的是那傢伙不知道怎麼弄的，居然不小心關了車庫的監控軟體，什麼資料都沒留下。”

    “不對！有蹊蹺！”顧謙非不是不能接受找不到關鍵證據的挫敗，而是覺得這裏頭的巧合沒那麼簡單，“碧水華庭是高檔社羣，物業費算是比較高的，各種軟硬體配套也相當不錯。承包碧水華庭物業管理的那家物業公司在鷺城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不可能爲了貪便宜省幾百塊錢的工資而去請一個不稱職的夜班保安。”

    “理是這麼個理，但事實上他就是不稱職了。當初我也懷疑他是不是收了兇手的好處，把錄影資料給刪除了，還特地把負責監控整個地下車庫的崗亭電腦搬回支隊。技術組的同事做了硬碟還原，又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當晚的錄影資料，才得出當晚監控軟體是處於關閉狀態的結論。”

    “那個夜班保安多大年紀？”顧謙非一邊問，一邊掏出兩支菸。

    老李接過他遞過來的煙，自己點上火，努力回憶著，然後答到，“看起來五十歲左右吧，中年偏老一點。”

    隨著兩個人都點起煙，電梯門外的樓道里立刻煙霧繚繞，就如同籠罩女主播案的迷霧一般，把一些本就不容易發現的細枝末節完全覆蓋。

    顧謙非繼續追問，“他平常喝酒嗎？當晚喝了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當時沒想那麼多，就算髮現他是因為喝酒誤事，我們也不可能追責他啊。”

    “立刻去查一下！如果當晚他喝酒了，查查是誰讓他喝的。如果他沒喝酒，那就帶他去驗血，查一查毒*品殘餘！”

    “什麼！？你懷疑他吸*毒？”老李驚訝得嘴裏叼的煙差點就掉了。

    “根據你的描述，這個夜班保安當晚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吸了致幻型毒品，比如兇手遞給他的香菸。”

    “發生這種事的機率太小了吧？”老李本能地不相信。

    “那麼你覺得夜班保安突然失去記憶，同時誤操作關閉監控軟體的機率更大嗎？”顧謙非反問對方。

    老李琢磨了一下，緊緊地抿著嘴，搖了搖頭。

    當初他只想到保安隱瞞事實的可能，才把崗亭電腦搬回去檢查，卻沒想過夜班保安很有可能已經遭了兇手的“毒手”。現在想起來，夜班保安當晚的那種狀態，確實很有可能是吸食了致幻型毒*品的後遺症。

    所幸第二個女主播遇害至今不過半個月時間，以人體的代謝速度，只要夜班保安確實被下過“毒手”，從血液裡還是能夠查到少量毒*品殘餘的。

    最終他選擇從善如流，“行，我馬上去查！等我先進去跟方隊打個招呼就走。對了，顧先生，方隊情緒有些低落，你好好幫幫她。”

    顧謙非聞言點點頭。這事不用對方交待，他也會去做。

    兩人一前一後進到案發現場的屋內。老李去臥室找方嵐欣轉述顧謙非的見解和安排時，他則留在客廳裡觀察環境。

    這套房子的整體感覺不如遇害的第二個女主播在碧水華庭的房子。首先面積要小一點，是七十平方的小兩房。房屋裝修是九十年代的歐式風格，比較簡潔，缺少青春少女的氣息，應該是原先的主人留下的。

    不管第四位遇害女主播是租房還是買房，她都沒有去改變房子原來的風格。客廳顯得有些凌亂，各種日常生活用品隨手丟在沙發上、茶几上和電視下的矮几上，並沒有整齊歸位。比如說電視網路機頂盒遙控器就被放在沙發扶手上面。

    這時候，老李從裏屋出來，和顧謙非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了，自然是去調查那位夜班保安的問題。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方嵐欣，在看到自己半個月未見面的偶像的瞬間，眼睛微微有些泛紅。但她還是堅強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主動開口問到，“怎麼樣？你又從客廳裡看出點什麼來？”

    “死者是一個人住還是與人合租？”顧謙非還沒來得及去看兩間臥室，只能詢問先到一步的警花。

    方嵐欣自然非常清楚，“目前是一個人住，副臥是空置的。我問過房東，之前與她合租的也是個女主播，上個月因為混不下去回老家了。”

    要說女主播這行業，做得好的年入幾百萬，做不好的可能連吃飯錢都賺不出來，並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輕鬆。

    顧謙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於是閉上雙眼，開始在腦海中還原昨晚發生在這套房子裡的案情，“案發之前，死者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是個比較不講究環境整潔的人，從客廳的凌亂就可以看得出。”

    方嵐欣聞言點點頭，這個推理沒有問題，一大隊的刑警們作為最初進入這套房子的一撥人，肯定不會去破壞現場，此時屋裏的所有擺設都維持著原有的模樣。

    “所以說，兇手是突然來訪的，事先並沒有提前和死者打招呼。”

    “這個怎麼說？”

    “先不說死者是個女主播，就算是一般的女性，在得知家裏有客人來訪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把客廳弄得這麼亂。死者當時甚至連把遙控器放回電視矮几的時間都沒有，而是關掉電視之後隨手放在沙發扶手上，說明她對兇手的來訪完全不知情。”

    方嵐欣再次點頭，接受了這個結論。

    顧謙非睜開雙眼，走到門邊看了一眼門背後的貓眼，繼續分析，“你們是中午過來並且發現屍體的，小丁說死亡時間不超過12小時。”

    “是的，屍斑正在從墜積期轉向擴散期，全身屍僵。在臥室裏開著空調的情況下，屍體仍有28度以上的餘溫。結合環境溫度，法醫認定死亡時間大概是在11小時左右。”方嵐欣提供的資料比樓下小丁的更加準確詳細。

    這樣精確的死亡時間對顧謙非的分析自然是有好處的，他指了指客廳大門接著往下說，“所以說，兇手是在午夜前後來訪。你告訴我，兇手這麼晚上門，還自信死者會給他開門，兇手的底氣何在？”

    這個問題方嵐欣還真沒有認真想過。她想得更多的是線索，是如何找到兇手。

    顧謙非也沒指望她能給出答案，徑自做出瞭解答，“能夠在這麼晚的時間突然上門，死者作為獨居女性還敢開門讓他進來，說明雙方的關係並不一般。至少可以這麼說，兇手敢在這種時間上門，就有著女主播不敢將他拒之門外的底氣。說得再直白一點，這種底氣是拿錢砸出來的！”

    “你的意思就是說和你半個月之前說給老李聽的罪犯側寫基本一致咯？兇手是個富二代。”雖然當時在情緒上對顧謙非有所牴觸，但是事關破案的方面，她依然比較信任對方，算是公私分明。所以當天老李轉述了顧謙非的罪犯側寫，她也牢牢記在了心裏。

    “沒錯，這絕對不是一起搶劫殺人案，而是專門針對女主播的強*姦殺人案！前後四個女主播都在未設防的情況下被姦殺，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好吧，你說的沒錯，進屋看看現場吧！”方嵐欣並不打算和他擡槓，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那個罪犯側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