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女主播案這邊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之後，顧謙非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幹自己的本職工作——私家偵探。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張先生委託的起效之日。雖然顧謙非已經給張太太的“買菜車”裝上了追蹤器，但是考慮到今天是正式調查的第一天，如果這會兒就偷懶不來碧水華庭蹲點，張先生肯定會有所不滿。

    所以他起了個大早，七點就開著租來的老爺車駛進了碧水華庭地下車庫，停在了張太太“買菜車”的斜對面。

    不一會兒，他的電話響了，是私家偵探專用的那個虛號，“喂，張先生，早上好！”

    “我太太現在出門送孩子去上學了，你在哪？”這個控制慾很強的客戶果真是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明明昨天親眼看著顧謙非給“買菜車”裝上了追蹤器，今天還是不放心地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盡職盡責。

    “我在地下車庫裏，正看著你太太上車呢，馬上就要走了。你放心地等著我的訊息吧，晚上我會把她一天的行程都發到你郵箱裏的。”

    “好的，等你訊息。”得知顧謙非已經就位，張先生這才放心。

    但緊跟著又叮囑了一句，“我待會兒就離開鷺城了，週末才能回來，你幫我多盯著點兒。”

    掛了電話之後，顧謙非忍不住唸叨，“明明是個成功人士，怎麼內心如此焦慮。控制慾過強是弱者的標籤，你也太不自信了。”

    一個好偵探，不說是心理學專家，至少是個行家。以他的水準，只要再進修一下心理治療和心理輔導的課程，完全可以勝任心理醫生的工作。

    往往只要和一個人有過一定程度的接觸，他就能準確把握對方的心理狀態，唯獨在面對方嵐欣時是個例外。

    昨天下午離開碧水華庭之後，他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接通之後原來是刑警老李，是特地來打個招呼的。

    原來老李是奉方大隊長之命，今後負責與“顧顧問同志”進行工作上的聯絡。換句話說，從今天起，方嵐欣不想主動給顧謙非打電話。

    可惜顧謙非聽不懂女孩的言外之意，並沒有及時採取任何補救措施。事實上就算他聽明白了，也不會主動去改善，畢竟這也算是遂了他意不是麼。

    有時候，想要保護一個人不是24小時貼身，而是能離多遠離多遠；愛一個人不是佔有她，而是默默的祝福與守護。

    身體的距離不是距離，心在則人在。

    與之相反的，是張先生這樣恨不得24小時盯著自己太太的，身體的距離近了，心反而遠了。

    這個道理，很多人不懂，很多人做不到，還不如克羅埃西亞SlavonskiBrod小鎮的那隻白䴉大K。

    顧謙非這一愣神的工夫，突然發現張太太的“買菜車”已經不見了。還好他給對方車上安裝了BDS追蹤器，只要開啟手機上的APP，隨時就能對目標進行準確的定位。

    這時候他的虛號電話再次響起，依然是張先生，“我太太的車子已經離開小區了，怎麼沒見你跟上？”

    顧謙非聞言嘆了口氣，“張先生，請相信我的專業性。我是要跟蹤你太太一個月的，如果每天都貼身緊逼，就算她再遲鈍，也會發現身後有輛車天天跟著。只有保持距離，才能在不被她發現的情況下有效地跟蹤她。”

    “嗯，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太著急了。”張先生在自家的陽臺上，看到顧謙非租來的老爺車從地下車庫出來，這才放下心來。

    掛了電話之後，顧謙非開啟手機APP，開始觀察張太太的行車路線。

    根據張先生提供的資料顯示，他們的孩子就讀於濱湖北小，距離碧水華庭其實不過幾百米路程。就算小孩子走路比較慢，也就是十來分鐘腳程。奈何有錢人家就是這樣，能用車送的，就絕不走路。

    美名其曰——安全。

    顧謙非駕著老爺車不緊不慢地右轉駛入主幹道，並沒有駛進濱湖北小所在的支路，而是繼續向前，開向兩公里外的七星路一站式購物中心。那裏是張太太日常購物買菜的地方。

    和預期的一樣，張太太送完孩子之後，便直接來到了這個購物中心，並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或者繞道。APP上的BDS定位軌跡忠實地記錄了她的行程，晚上顧謙非只要把這個行程截圖發給張先生，就可以交差了。

    當然，第一天工作，他不能這麼應付了事。爲了證明自己沒有偷懶，他還拿手機拍了幾張張太太“買菜車”在購物中心地下停車場的照片作為證據。隨後又跟著她進入大賣場，拍了幾張她在挑選東西的照片。

    怎麼看張太太都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好女人。當然，這只是第一天，現在就下定論還為時過早。

    因為是週一上午的緣故，張太太今天買的東西比較多。除了每天必不可少的新鮮果蔬之外，她還買了一星期分量的雞蛋和米麪等食品。

    等她把一大堆東西搬上名副其實的“買菜車”，時間已經來到了十點多。

    小學的作息時間是早上八點上課，七點半就可以到校早讀，中午十一點四十分放學。眼看著距離孩子放學還有一個小時而已，張太太乾脆在樓上的購物中心逛了逛，打算待會兒直接接孩子回家。

    這時候張先生的電話又打進來了，“喂，都快十一點了，我太太怎麼還沒回家？她現在在哪兒？在幹啥？”

    “她剛買完菜，正在購物中心裏頭瞎逛呢。”顧謙非無奈地答到。

    “我現在人在機場，你能不能給我拍個照發過來我看看。”張先生還是不放心。

    “乾脆視訊通話吧，我直接讓你看。”對於這種控制慾如此強的男人，顧謙非知道就算照片也很難打消對方的疑慮。

    “那更好，來吧！”

    顧謙非隨後來到購物中心的四樓，站在天井玻璃圍欄處，開啟了與張先生的視訊通話，為他直播張太太在三樓逛商店的畫面。

    這下子張先生才滿意地結束通話視訊通話，讓顧謙非省一點嚴重超支的流量。

    這時候，顧謙非反過來給對方撥了一通電話，“張先生，有件事必須和您說一下。考慮到今天是第一天，所以我破例接了您的電話。接下來沒有緊急狀況，我是不會接聽電話的。”

    “為什麼？”張先生不解地問到。

    “您見過偵探在跟蹤的時候不停接電話的嗎？那是非常不專業的行為！人不僅有視覺記憶，還有聽覺記憶。反覆看到的人或物會有熟悉感，反覆聽見的聲音同樣會有印象。如果您太太經常聽見我的聲音，用不了兩三天就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我還怎麼跟蹤她一個月？有什麼事你給我發信息留言就好了，別再打電話。”

    “哦，聽覺記憶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明白了，那以後我不打電話就是了。”

    好不容易說服了張先生，顧謙非終於可以不用那麼累了。他也不是爲了耍滑，而是真的沒必要盯得那麼緊。就算盯毒販時，他也是有技巧的，從來不蠻幹。

    全天盯梢已經是過時的辦案手法，現在已經到了科技主導的時代，有太多的辦法可以替代過往的傳統方式。

    至於節省下來的時間，他也沒打算偷懶，而是另有安排。

    上週一在宜賓路蹲點抓捕碎屍案兇手時，他曾經被犯罪集團派來的人盯上。從那時起，他就強烈懷疑警方高層中有黑警的存在。

    當時的懷疑物件主要是兩個，一個是廖副支隊長，另一個是市長辦公室法務秘書劉秘書。這兩位都是當天坐鎮指揮車的領導，都有條件向犯罪集團通知顧謙非的行蹤。

    上週比較沒事做，他天天喬裝打扮，蹲在刑偵支隊對面的岳陽小區監視。主要就是在觀察廖副支隊長，只是暫時沒有什麼發現。

    廖副支隊長現年58歲，曾經也是一線刑警出身，已經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齡。現在他基本上不參與一線的辦案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支隊裡辦公，偶爾去市局開個會彙報一下工作。

    下班之後，他也沒有什麼社交活動，每天都老老實實地往返於單位和家庭之間。像他這樣的，是非常典型的老刑警，只是因為時代變遷，很多經驗技術已經跟不上現在的辦案手段，才退居二線的。

    像顧謙非最近常用的BDS大資料之類的新技術，廖副支隊長確實已經掉隊了，也很難再跟上時代的潮流。

    經過一週的觀察，顧謙非認為廖副支隊長的嫌疑已經非常小了。這是一位表裏如一令人尊敬的老刑偵工作者，哪怕跟不上時代潮流，也不會輕易墮落。

    所以他的目標轉向市長辦公室的劉秘書。

    政府機關的秘書不同於企業秘書，除了負責文書方面的工作之外，還有很多外聯工作要做，可謂交際廣泛。這種人一旦腐化墮落，手中掌握的資源人脈很容易為犯罪集團所用。

    而且劉秘書經常在司法體系的各單位之間來回跑，要盯梢他可不容易，沒輛車子是跟不住的。

    顧謙非包月租下那部老爺車，一方面當然是爲了私家偵探的工作，另一方面何嘗不是爲了方便調查劉秘書。

    轉眼之間，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一點多。張太太在購物中心的服飾店隨便逛了一圈，什麼也沒買，就匆匆地趕往地下停車場，駕車去接放學的孩子。

    從現在起，張太太基本上沒有什麼空閒的私人時間。中午有孩子在身邊，她不可能外出。小學下午的上課時間是兩點到四點，扣掉來回接送時間，中間其實只有一個多小時，打個盹就過去了。

    只要期間張太太的“買菜車”沒有離開碧水華庭，顧謙非今天的跟蹤工作就可以宣告結束了。晚上都不用他盯的，控制慾極強的張先生自己會盯著家裏的監控。

    因此顧謙非沒有繼續跟著她，而是驅車前往距此不遠的濱湖北路市府大院，目標劉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