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是什麼開啟方式
“還沒進入真正的兇案現場就找到一條線索!?”刑警老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顧謙非。
這間直播間之前他們已經認真檢查過,裡面除了受害者自己的指紋和腳印,並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留下的任何痕跡。反而是在第一現場的主臥裡,兇手還是無可避免地留下了不少痕跡。
既然如此,任何一個邏輯稍微正常一點的刑警,都不會把目光放在這間直播間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顧謙非偏偏這麼幹了,還號稱自己找到一條線索。
這是什麼開啟方式?
相比於半信半疑的老李,身處客廳裡的方嵐欣更加信任顧謙非的能力,聞言快步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唯恐破壞了那個未知的線索。
“是什麼線索?快說!”美女今天的性子有點兒急。
顧謙非好整以暇地指著桌上的路由器問到,“你們想過這裏為什麼會有一個路由器嗎?”
方嵐欣對於電子技術不是很瞭解,聞言看向老李。
老李則探頭看了看路由器背後的接線,“欸?IN口沒有接網線,這沒用吧?網線被拔了?不對啊,兇手是用絲巾勒死的死者,不是網線。”
“不,重點不在這裏。”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賣的關子有點大,誤導了對方的思路,顧謙非趕緊解釋。
“路由器有幾種工作模式。我們最常用到的是Router模式,即普通的無線路由模式。而這臺路由器之所以沒使用IN口網線,則是因為採用了Bridge模式或AP模式。”
“不是很明白,這很重要嗎?”方嵐欣對於電子和高科技的東西始終是個短板,這也是大部分女性刑警的通病。
“不重要。只是科普一下。”顧謙非回答時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條線索和路由器密切相關,也是技術性的東西。所以我希望你多少懂一點兒,以後能用得上。”
時光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顧中隊長手把手輔導方警員的時候。
方嵐欣的臉色頓時有點融化的跡象,眼神越來越柔軟。
“我還是簡單點說吧,正常人家裏一臺路由器就夠用了。但是女主播嘛,是靠網路吃飯的。爲了避免直播間裡wifi訊號不好,所以用Bridge模式多接了一臺路由器,增強wifi訊號。而我們最需要的那條線索,就藏在這臺路由器裡面!”
接下來,顧謙非從衣兜裡掏出那副乳膠手套戴上,開啟了電腦的電源,進入實際操作。
他首先上網查了一下該品牌路由器的IP地址和預設使用者名稱及密碼,然後用瀏覽器開啟路由器管理介面。很顯然,這位受害女主播也不是個電腦達人,一切都採用最簡便的原始設定。
在方嵐欣看不懂的一連串操作中,他點開管理介面當中的“DHCP客戶端”,顯示出一個表格。
“看到這個表格了嗎?你想找的死者手機就藏在這裏!”顧謙非指著一排標題為“MAC地址”的縱列說到。
方嵐欣一臉茫然地看著他,這種知識讀警官大學刑警專業時可沒學過。
顧謙非不得不詳細解釋,“每一臺接入wifi的網路裝置都有獨一無二的MAC碼,包括手機、電腦、平板電腦、網路機頂盒等等。你看這裏一共顯示了五個MAC碼,只要剔除還留在現場的網路裝置,剩下的那個就是死者丟失的手機!”
方嵐欣還有一點懵,但是老李已經聽明白了,追問到,“可是我們要怎麼排除?”
“你去看看客廳裡的網路機頂盒,機身銘牌上肯定有標明MAC碼,而這臺電腦的系統資訊裡也有。另外兩個裝置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都是可以查出來的。”
“我知道了,死者臥室裏還有一臺膝上型電腦和一個平板電腦,加起來確實有四件網路裝置,排除之後剩下的就是手機沒錯!”老李說完興奮地跑向客廳。
而方嵐欣雖然還是沒完全明白,但也立刻走向死者臥室,去拿剩下的那兩件網路裝置。
片刻之後,四臺裝置的MAC碼都被查了出來,並進行排除。
顧謙非掏出紙筆,記下最後一個MAC碼,遞給方嵐欣,“把這個發給那幾家高階品牌廠家,看看是誰家的機子,然後讓他們配合進行BDS定位,就能找到死者手機了。”
“可是通訊運營商告訴我們,死者的電話已關機,沒法追蹤啊!我們的判斷是兇手把電話卡拔掉了。你這方法能行嗎?”方嵐欣不放心地問到。
“沒影響,MAC碼是手機的,和電話卡無關。運營商採用的是基站定位,只能告訴你大致區域。而手機廠家則可以採用BDS的衛星定位,更加精確!”
“神乎其技!果真是科技改變命運啊!”老李由衷感嘆,“顧大顧問不愧是高手,您不說,我這輩子都不知道還有這種操作方法!”
顧謙非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一點小招數而已,說開了也不是什麼高難度的偵辦技巧。”
有了這條重要線索,方嵐欣也待不下去了,讓老李留在現場陪顧謙非,自己則拿著記有MAC碼的紙條即刻返回警隊。
等她走了之後,顧謙非移步主臥,正式檢視第一現場。
老李則在一旁為他介紹案情,“死者是在臥室的床上被殺害的,被死者自己的一條絲巾勒死,兇器已經被帶回隊裡。死者生前有被捆綁和性侵的痕跡,具體結果還是要看法醫化驗報告。床上殘留有兇手的皮屑、毛髮和體*液,也已經被帶回去。說起來這案子並不是完全沒有線索,應該比碎屍案容易。”
正如老李所說,臥室大床上的床單、被褥都已經不在,能夠看到的東西已經不多。
顧謙非聞言搖搖頭,“國內沒有基因庫,如果無法鎖定大致的嫌疑人範圍,這些線索有和沒有差別並不大。”
“是這個理,所以方隊纔會把第一輪排查的目標放在快遞員和送餐員身上,畢竟算是個嫌疑人範圍。不過顧先生您一句話就把她的思路徹底推翻了,難怪方隊有點兒不高興。”
老李的眼神中帶著點狡黠,顯然他知道方嵐欣生氣的理由應該不是這個。
“不過有了電話的線索,那就好辦多了。相信兇手落網指日可待!”
顧謙非卻沒有這麼樂觀,“我始終認為兇手不是爲了劫財,因為他的作案目標侷限於女主播,這不是搶劫案應有的套路。”
“哦,怎麼說?”老李把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虛心請教。
“入室搶劫的目的是什麼?爲了獲取財物。而女主播的收入來源是網路,基本沒有現金流,搶她們未免效率太低,還不如去搶那些菜市場的小商小販。”
這個分析很透徹,老李聞言不住地點頭。“所以您認為兇手劫色的目的大於求財?”
“最怕兇手完全看不上財!女主播家裏值錢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首飾、奢侈品以及包括手機電腦在內的高階電子產品。可是兇手不但沒有搬走她的電腦,連膝上型電腦和平板電腦都沒動,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啊,如果兇手看不上財物,那纔是真的麻煩!少了銷贓這一環節,警方可以追查的範圍就更小了。不過兇手沒動電腦,恐怕是因為體積太大,不容易在監控探頭下面帶走。至於膝上型電腦和平板電腦,是因為被死者藏在衣櫥裡,可能兇手沒找到吧……”
對於老李的猜測,顧謙非不置可否,轉向另一個問題,“說到監控,兇手是怎麼避開監控的?”
“嘿!說到這個就氣人了。那傢伙居然打了把傘,別說是臉了,連身形都看不見。兇手打傘透過監控範圍,死者的房門恰好處於監控死角。顯然兇手對於這裏的監控非常熟悉,方隊纔會懷疑是快遞員和送餐員。”
“打傘啊……”顧謙非沉吟道。
過了片刻,他認真地看著老李,開始了對此案的第一次罪犯側寫,“兇手男,富二代,年齡三十歲左右,工作較為自由或者無業,有車。相貌不佳,身高偏矮,微胖或肥胖。”
“富二代!?”老李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這個罪犯側寫等於是完全推翻了入室搶劫這一作案動機,也把案子的偵辦推向了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
“兇手拿走死者手機並非為財,而是爲了銷燬社交APP裡的證據。因為女主播大多是依靠社交APP與粉絲進行私下交流,而兇手是透過看直播與死者認識。”
顧謙非一邊分析一邊打量主臥裡的佈局。
這裏除了床和梳妝檯,就只有佔了一整面牆的衣櫃,裡面掛滿了各種帶有表演性質的服飾,並不適合穿出門。而且衣櫥結構非常簡單,並不是那種適合藏東西的地方。加之死者的首飾盒都是直接扔在梳妝檯上,就更不可能把膝上型電腦和平板電腦單獨藏起來。
“不信你可以讓技術科查查死者膝上型電腦與平板電腦,上面說不定有兇手留下的指紋。兇手爲了不想帶走太多東西,假裝是女主播自己藏的這些貴重物品。”
“這麼解釋也有一點道理,但是還是太牽強。”老李始終無法相信僅憑這麼一點線索,顧謙非就能進行這種程度的罪犯側寫。
“鷺城最近都是晴天,出門帶傘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兇手來碧水華庭作案,會希望儘量不引起注意,而帶傘會起到反效果。所以得出一個結論,兇手的傘是放在車上的,然後從地下車庫直接上來。”
顧謙非一邊說,一邊離開主臥回到客廳。
“死者在直播行業當中算是佼佼者,輕易不會見粉絲,更不會讓一般的粉絲登門。所以兇手肯定非常有錢,到了足以打動女主播的程度。死者生前肯定與兇手見過不止一次麵,有一定程度的接觸。但是兇手其貌不揚,甚至讓人看了有點反感,所以女主播並不願意與他進一步交往。兇手由愛生恨,先奸後殺。”
他詳細解釋了自己做出如此罪犯側寫的理由。
不過他立刻進行了修改,“說由愛生恨也不對,兇手應該不會在短時間內連續愛上兩個受害者。所以他一開始的著重點就在色字上面。得不到的就殺,這是個非常霸道且殘暴的富二代!”
“好吧,這麼解釋還算合理。那您的意思呢?怎麼查?”
“排查死者遇害當天進入小區地下停車場的車輛,尤其是豪車。”
老李斟酌了一下,工作量似乎並不大,花點時間就能搞定,而且說不定真能一舉破案,便答應了下來。
案情分析到這兒,顧謙非完全沒有藏私,把自己肚子裡的一點看法傾囊相授。他這也是爲了今後一個月能夠安心地進行張先生的委託任務,不用再牽掛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