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勝利者的俯視
劉總離開沒多久,就帶著滿臉興奮的“鬼哥”回到了地下室。
看到地下室裏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的趙富貴,“鬼哥”知道這位就是顧謙非口口聲聲喊他趙富貴的趙董,也就是他老大的老大,鷺城販毒集團的頭號大毒梟,掌握著鷺城、薌城和鯉城三地的毒品銷售。
於是“鬼哥”一臉諂媚地先朝趙富貴鞠了個躬,喊了聲“趙董好!”他知道自己能夠親眼看到這位大佬,就意味著自己從此進入了鷺城販毒集團的核心圈子。
趙富貴卻不想和他多說話,而是朝著顧謙非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趕緊動手。
“鬼哥”走到顧謙非面前,看了看他,並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回頭問趙富貴,“趙董,我想先拿後面那小子熱熱身,可以嗎?”
“別碰他!你直接衝我來!”顧謙非憤怒地在鎖鏈上掙扎著。
趙富貴見狀頓時來了興趣,“好一個戰友情!那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阿鬼。”
“鬼哥”朝顧謙非比了個割喉的動作,面部表情已經興奮到扭曲,轉身走向牆角,一腳接著一腳地踢在臥底緝毒警的身上。
這位年輕警察身上的大部分骨頭早已斷了,隨便動一下都會牽動體內的傷口,頓時痛得發出一陣陣的嘶嘶聲。此時他已經虛弱得連哀嚎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看到他的身體在那裏不停地抽搐,兩眼也已經疼得翻白。
毒販們爲了不讓他死去,在他的胳膊裡埋下了靜脈滯留針,每天定時為他點滴葡萄糖和生理鹽水吊命,只能維持他最基本的消耗。
顧謙非看到緝毒警受折磨,憤怒得目眥盡裂,眼角流出血淚。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五年前倒在血泊中的屬下老王,彷彿看到了三天前倒在檢*察院門口的王建國,看到了一個個在緝毒戰線上倒下的戰友……
“你們全都不得好死!我會把你們一個個送上法庭!送上刑場!你們等著!我發誓!”他撕心裂肺的怒吼在地下室裏迴盪著。
趙富貴聽到他的怒吼,則是開懷大笑。他就想看到顧謙非絕望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現在還能笑,待會兒我讓你哭都哭不出來!”顧謙非用血紅的雙眼瞪著他,“惡有惡報!之前讓你逍遙這麼久,只是因為時候未到。現在你的報應馬上就要到了!”
“鬼哥”在臥底緝毒警的身上胡亂地踢了一會兒,直到對方暈死過去,才用手湊過去試試鼻息,“沒死,明天還能接著玩。”
然後他轉頭走向顧謙非,“別急,現在輪到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送我上法庭!爬著去嗎?還是化作厲鬼帶我去?嘿嘿,老子就是鬼哥,不怕鬼!”
不知何時,“鬼哥”的手中已經拿起了一條一米來長的螺紋鋼,走到顧謙非身邊時,狠狠地抽在他的左臂上。
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顧謙非也無法抑制地發出一聲慘叫。他左臂處於外側的尺骨直接被打斷,小臂處呈現出一塊不正常的凸起,光是看著就讓人不寒而慄。
“鬼哥”舔了舔嘴唇,來到顧謙非的面前,裝出一副好心的模樣,“咱們商量一下,你是希望我先打斷你這支手的另外一根骨頭呢?還是換一支手?”
顧謙非緊咬著牙關,努力剋制著不讓自己再哼出聲。這纔是第一根骨頭,人體有整整206塊骨頭,再算上二十片指甲和三十二顆牙齒,恐怖的折磨這纔剛剛要開始。
他倔強地看了一眼趙富貴,用眼神告訴對方,自己絕不屈服!
此時他無法張口,只要一鬆口,就會忍不住發出慘哼。如果這時候撬開他的嘴,就會看見他的整個牙床都在冒血,都是用力過猛咬出來的。
“鬼哥”假意和顧謙非商量,卻沒等他給出答案,揮起手中的螺紋鋼,衝着他的左腿也來了一下。
這一下傳來了一聲悶響,骨頭沒斷。大腿肌肉群本就比手臂更加結實,加上股骨也比較粗大,所以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打斷的。
不過“鬼哥”也有經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地連續揮棒,一下接一下地狠抽顧謙非的大腿。
顧謙非則緊咬牙關,繃緊肌肉,依靠股外側肌來保護股骨。但是這樣是堅持不了多久的,一旦肌肉疲勞或者受傷,就會失去對股骨的防護能力,右腿遲早會被“鬼哥”打斷。
誰知道在這個時候,“鬼哥”突然停手了,扔下手中的螺紋鋼,“打累了,咱們還是換個玩法吧!拔牙還是拔指甲蓋?你挑一個。”
此言一出,別說是顧謙非了,就連旁觀的趙富貴和劉總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那種畫面,別說是親身經歷了,光是用想象的都覺得疼。
顧謙非也是人,說不怕疼那肯定是騙人的。但是相比於疼痛,他更加害怕自己的目標實現不了。選擇緝毒這條艱難的道路,他早就預見到也許有一天自己會面臨現在的情況,卻依然在堅持。
如果他想要過得安逸一些,完全可以忘掉五年前那件事,繼續在海城當他的密室專家,一步一步晉升,現在怎麼着也是個刑偵大隊長。
就算他執迷不悟,執意要把五年前的案子一查到底,但是在這次的行動中,完全可以更加保守一些,不必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但是他現在選擇以身做餌,把趙富貴引到製毒工廠來,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必然有所圖謀。這一點就連趙富貴都看得出,並且加以防範。
那麼顧謙非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一直盤桓在趙富貴心中的疑問。
在趙富貴看來,顧謙非的目的無非兩種。
第一種,也是最樂觀的局面,就是顧謙非自己所說的,他是來做交易的,希望用手中掌握的證據來換取洗脫罪名的機會。如果是這種目的,當製毒工廠被放棄,吳鷺興被自殺,顧謙非的證據怕是再也無非對趙富貴構成威脅。
至於第二種,也是最壞的可能,就是顧謙非暗地裏和警方達成協議,透過把趙富貴引到製毒窩點來,坐實他的販毒罪名。但是隨著製毒工廠的廢棄,這點同樣無需擔心。趙富貴本身和“鬼哥”主持的製毒工廠並沒有任何直接關聯,警方不能因為他偶然一次出現在這裏就將他視為毒販。
而且最絕的是陳律師下午已經幫趙富貴起草了一份投資協議,表達了對這間小型日用化工廠的投資意向。這份協議他現在就帶在身上,如果真要是被突襲的警察堵在化工廠裡,他完全可以拿出這份協議表明自己是來和“鬼哥”談投資的。
再退一步,就算趙富貴的判斷都是錯誤的。不管顧謙非有什麼圖謀,他現在隻身困在製毒窩點的地下室裏,無法與外界形成聯絡。即便成功把趙富貴引來,也沒辦法通知警方。
趙富貴正是因為確認過這一點,並且經過長達一個白天時間的觀察,又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纔敢親身來到這裏,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看看鼎鼎大名的“顧大神探”,那個把自己的兒子送進監獄的傢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手裏握著的最後一張底牌究竟是什麼。
不止是顧謙非手中握有底牌,趙富貴同樣也有——那就是販毒集團埋藏在刑偵支隊的眼線。比起顧謙非那故弄玄虛的所謂底牌,趙富貴更相信自己的這張底牌。
趙富貴在這張底牌身上花了不少心血,前前後後怕是花了有上千萬,幾乎就是長夜直播平臺一年時間的網路販毒所得。但是一分錢一分貨,這張底牌物有所值,經常能夠提供一些緝毒隊的關鍵訊息,幫鷺城販毒集團規避風險。
就在三天之前,正是依靠眼線提供的情報,趙富貴趕在王建國發動總攻之前,搶先出手,扼殺了緝毒隊的攻勢。現在這個眼線還在刑偵支隊盯著,只要警方有任何的異動,他都能在第一時間得到通知,迅速離開這個險地。
趙富貴始終緊盯著顧謙非的雙眼,即便在“鬼哥”打斷其左臂的時候,這雙眼睛裏也沒有一絲的絕望,反而充滿了希冀。這種眼神讓趙富貴原本十足的信心變得有些忐忑。
而在此時此刻,聽到“鬼哥”說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顧謙非也只是稍微皺了皺眉頭,便將目光轉向了趙富貴,眼神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勝利者的俯視。
怎麼可能?
趙富貴內心更加不安,騰地從大班椅上站了起來,對“鬼哥”說到,“阿鬼,樓上的監控室你安排人手了沒有?”
“鬼哥”聞言愣了一下,“沒,沒有啊。廠子裡的貨都清空了,根本不怕警察來查,我的小弟們都去搬家了,沒有留人手值班。”
劉總聞言臉色一變,立馬對趙富貴說到,“趙董,我這就上去看看。”
劉總上樓去的時候,“鬼哥”自知失職,便不再對顧謙非動刑,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等待趙董的發落。
趙富貴則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在面積不大的地下室裏來回踱步,對於顧謙非之前那種勝利者的眼神越想越心驚。雖然他不知道哪裏出錯了,但是卻深信這個給自己帶來了巨大*麻煩的“顧大神探”絕不是那種死到臨頭還只會虛張聲勢的人。
來回踱了幾圈之後,他突然停下腳步,向“鬼哥”發號施令,“立刻動手,殺了他!不能再拖了!我也要馬上離開!臨走之前,我一定要看著他死在我面前!”
“鬼哥”聞言立刻從腰間拔出一把摺疊刀,殺氣騰騰地向顧謙非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