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週六，因為國慶長假調休的緣故，各單位依然正常上班。不過顧謙非卻沒有到刑偵支隊報到，而是去了一趟阿羅海城市廣場，趕在假期到來之前，把“兇案現場”主題密室脫逃進行例行的場景更新，以迎接國慶長假的客流高峰。

    在店裏忙了大半天，終於把新的主題佈置完成。這些主題都是以他擔任刑警期間辦理過的案子，經過改頭換面之後設計的。

    但是密室案和密室脫逃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回事。密室案本身的難點在於破解兇手的作案方式，找出能夠證明其謀殺的關鍵證據。而密室脫逃則是破解隱藏在密室裏的線索和謎題，找出開門的辦法。

    相比於線索有限甚至會缺失的案件，密室脫逃的線索基本上都擺在那裏等著玩家發現。唯一能夠提升密室脫逃難度的，無非就是高難度的謎題和無用的干擾線索。

    而一間優秀的密室脫逃，就是控制好謎題的難度，既要讓高智商玩家覺得燒腦，又不能讓一般玩家感到絕望，讓人覺得只差一點點就能解開謎題，纔會激起客人挑戰的慾望。

    顧謙非刑警出身，經歷的謀殺案自然要比一般密室脫逃店的經營者要多得多，他能夠借鑑曾經接觸過的案件，以此來設計密室的主題。

    當然，這種借鑑是有限度的，主要還是以案情作為密室的劇情，而不是真的還原那些案件。爲了控制難度，他偶爾纔會把這些案件的隱藏線索作為密室的謎題來使用。

    而這一期他設計的主題便是幾個月前發生在鷺城的碎屍案，也是他和刑偵支隊的首次正式合作。

    之所以選擇這個主題，主要還是因為碎屍案兇手張恆偉把自己名字拼音隱藏在拋屍地點當中的手法，非常符合密室脫逃的解謎模式。

    顧謙非把密室裏存放開門鑰匙的電子保險箱密碼設定為一組拼音字母，然後把這些拼音字母的線索藏在密室的各個角落裏，並撿來一具服裝店扔掉的破舊塑膠模特兒，拆成了一截一截的“碎屍”，用以指引線索。

    這一次的解謎相比於之前來說是偏難的，但是因為有碎屍的啓發，相信稍微瞭解過幾個月前碎屍案的密室愛好者們都會有一個較為明確的思路。

    顧謙非在設計好一切之後，自己試著走了一遍流程，並且在牆上貼上《鷺城日報》的一篇剪報，內容就是對該案件案發和破案經過的簡要描述。當時鷺城地方官媒破天荒地刊發這樣的文章，主要是爲了分散鷺城市民對於女主播案的關注度，這會兒卻成了最好的素材。

    只要玩家認真閱讀這篇報道，並且按照張恆偉當初的拋屍順序，認真探查密室裏的每一個“屍塊”，再動動腦筋，就能找到相應的線索和保險箱密碼。

    玩家有五十分鐘時間進行解密，到時間卻沒能自己走出來的話，前臺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就會開門放人，然後花十分鐘時間還原密室，迎接下一批客人。

    早上來的時候本就比較晚，做好一切之後，時間已經是下午的五點。想到晚上還要回去長夜直播面對“修羅”，他也就不再前往刑偵支隊，而是一邊向着車站走去，一邊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向方嵐欣，詢問無名屍案死者的住所排查情況。

    電話裡，方嵐欣的聲音略微有些失望，“小吳和小葛昨晚連夜查完了兩個居民區，他們把每一棟樓的每一個樓梯都走了一遍，只差敲門進屋了，但是什麼WiFi訊號都沒有。我真的很擔心，如果今晚還找不到怎麼辦？”

    也無怪乎方嵐欣會擔心，破案的事情有時候需要點運氣，尤其現在距離死者死亡時間已經接近兩個月，誰知道他的住所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導致WiFi被關閉的情況。

    “別急，今晚不是還有另外兩個小區要查嗎？如果這樣還查不出來，我來想辦法處理。”顧謙非明白這個道理，聞言也只能安慰方嵐欣幾句，才掛了電話。

    聽聞顧謙非還有別的辦法，方嵐欣感到莫名的安心，便放暫時下了心頭的憂慮。不過她已經決定了，今晚要親自出馬，去走一趟剩下的兩個小區。

    隨後顧謙非又撥通了王建國的電話，“老王，薌城那邊收到了嗎？東西對不對？”

    王建國的聲音帶著點興奮，“收到了，東西應該是對的。但是具體成分和純度還需要等技術科的化驗結果出來，纔會知道。”

    “知道什麼？”顧謙非畢竟不是專業的緝毒刑警，對於某些細節上的東西還是不如老王內行。

    王建國因此耐心地解釋到，“雖然都是搖頭*丸，都是苯丙胺類化合物，但是不同地方產出的，成分配比會有所不同。”

    “明白了，這樣一來，就可以區分毒品的不同來源地了是嗎？”顧謙非本就機靈，頓時明白了化驗的意義。

    警方並不在乎毒品的純度有多高，主要還是透過化驗這種方式來判斷查獲的每一批毒品的來源。

    “沒錯。”王建國對於顧謙非的悟性相當滿意，“雖然成分配比不同未必就是來源地不同，也有可能只是批次不同。但是反過來，配比完全一樣的，來源自然也完全一樣。因為人工合成毒品的加工都是在條件比較簡陋的小型工坊裡進行的，根本做不到每個批次的成分都一模一樣。比如有的批次MDMA的成分多一些，有些批次則是MDA或者AM、MAM多一些。而不管這幾種苯丙胺化合物的比例各是多少，其合成物都是搖頭*丸。”

    “明白了！如果我們能夠確認從長夜直播平臺流出來的搖頭*丸與鷺城其他線下渠道的一模一樣，就可以將線上和線下兩條渠道視為同一個團伙所為。這樣一來，既然趙富貴是長夜娛樂的大股東，只要我們證明長夜娛樂成立的根本目的是販毒，那麼鷺城的所有毒品銷售額就可以全部歸到他的頭上。”

    “對，就算不能證明他就是鷺城販毒團伙的頭號大毒梟，但是判他個死刑是輕而易舉的，然後再把吳鷺興這些左膀右臂一併剷除，把已經掌握的馬仔掃蕩一空，鷺城販毒集團也就煙消雲散了。”這就是王建國基於“獵鯊”行動的最終計劃。

    真正瞭解王建國的計劃之後，顧謙非頓時興致勃勃，迫不及待地想要趕緊回家去加快“獵鯊”行動的進度。

    雖然技術科的化驗結果還沒出來，但是作為“使用者”，“寂寞三秋”不可能去了解搖頭*丸的成分配比，只能從使用者的角度去表達自己的意見——滿意或者不滿意。

    而他又不是真正的吸*毒者，不存在使用感受，只是從“獵鯊”行動的角度來看，取得進展自然讓他滿意。

    坐了一個鐘頭的車之後，他終於回到位於同集區的租屋，開啟電腦，把賬號掛進“夜來香”的直播間。

    可是他明顯來早了，這會兒纔剛剛六點多，還在晚飯時間，“夜來香”根本沒開播。他也意識到自己來早了，於是先把晚飯問題給解決了。

    然而就算他吃完了晚飯，時間依然很早，“夜來香”的直播間依然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死忠粉早早上來等著。看到“三秋哥”今天居然來得這麼早，這些人均表示驚奇，紛紛來勾搭他。

    對於這些人，顧謙非平常就沒打算深交，這會兒更是裝作人不在。

    思考了一會兒之後，他在螢幕上輸入了994037，直接跳轉到昨晚進行交易的那個空直播間。如果他的判斷沒錯的話，在這裏等著，見到“修羅”的機會更大一些。

    在等待的時間裏，他開啟螢幕錄影功能，把這個直播間的貢獻榜從頭刷到尾，記下這些使用者名稱，準備交給王建國，也許就會成為舉證長夜直播平臺販毒的關鍵證人。

    就在他剛剛刷完名單不到五分鐘，“修羅”出現在空直播間裡，一進來就打招呼到，“‘餅乾’收到了吧，好吃不？”

    “嗯，還行。”顧謙非對於對方出現得這麼快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既然這是個專門用於收款的空直播間，毒販們肯定會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時緊盯著，萬一有什麼非客戶的玩家進來，就得第一時間查明對方的來意，並做好善後工作。

    這也是為什麼顧謙非沒有告知王建國收款房間的房間號，也不敢隨意進入這個房間的緣故。如果自己有事沒事就來這裏看看，肯定會暴露意圖，被毒販們判斷出自己圖謀不軌，“獵鯊”行動怕是會因此而夭折。

    而現在這個時機可謂恰到好處，收貨之後回這個房間進行“使用者反饋”，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這‘餅乾’的造型似乎和我們薌城夜店裏的長得一模一樣。”想起之前王建國提前的來源地問題，顧謙非乾脆試探了一句。事實上他壓根不知道長夜直播平臺給自己寄的“餅乾”長什麼樣。

    “修羅”自然不知道他的意圖，聞言立刻得意地說到，“那是當然，你們薌城那邊的夜店貨也是我們鷺城供的。”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修羅”趕緊轉向別的話題——推銷，“寂寞哥你看，後天就是國慶了。想必你肯定會出去嗨的吧？是不是再來幾塊‘餅乾’？話說我們的‘餅乾’造型也挺好看的，很招妹紙們喜歡，拿來泡妞的效果也不錯！”

    說到這裏，“修羅”還發了個擠眉弄眼的表情。

    其實用不著他說這麼多，顧謙非本來也打算進行二次交易。

    對於“獵鯊”行動來說，一次交易還不足以收集到足夠的證據，繼續交易肯定是必須的。既然對方提起了，他自然是順水推舟，“五塊‘餅乾’包郵是嗎？那就先來五塊，過兩天讓身邊的朋友嚐嚐，如果他們都給好評，以後還會來買。”

    “還是那個地址對嗎？那我去安排了。”進行到第二次交易，“修羅”也就不再推脫說是朋友在賣了，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就是所謂的朋友。

    “寂寞三秋”將五百塊錢分十輛“跑車”刷完，“修羅”再次消失。而顧謙非則又掃了一眼貢獻榜，在日榜裡頭，“寂寞三秋”這個賬號暫時排在了首位。但是到了總榜，他就是妥妥的墊底。

    合計六百塊錢的交易額，在這個總交易額超過二十萬的直播間裡，只能排名最末。在他前面，消費最低的也是一千塊錢，而榜首更是超過了一萬。

    按照二十萬元的禮物來算，差不多就是兩千枚“餅乾”的交易量，而貢獻榜總榜上榜人數卻不到五十人，人均消費四千塊以上。

    他很想在994037房間裡多待一會兒，看看是否還會有其他客戶進來，看看接待其他客戶的依然是“修羅”，或者另有其人。

    然而深知待久了容易引起懷疑，他只能老老實實地離開直播間。

    這時候，他的賬號裡頭還有小几千的儲值，維持幾次交易應該是足夠了。這樣的話，似乎沒必要再去“夜來香”的直播間裡浪費錢了，還是把剩下的星幣留著後面的交易用。

    於是他直接關掉了網頁，不在這上頭繼續浪費時間。

    閒下來之後，他開始考慮另一個問題——如果無名屍案還是找不到死者住所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