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線索都在影片裡
一整個週日上午,顧謙非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刷著那個短影片,仔細關注著影片裡的每一個細節。
除了朱隊提供的現場照片中不曾移動的杯託之外,他很快又在影片中發現一個疑點,那就是在死者電話響起的同時,畫面的曝光度突然增加了一點,就像有人在這一瞬間開啟了一盞不是很亮的燈一樣。
但是當顧謙非認真地觀察短影片畫面時,卻又沒有看到開燈之後應該隨之出現的各種影子。
這段短影片錄製的時間是在週六的下午時段,室內的光照非常好,根本不需要採取其他光源。從畫面中可以看得出,死者在短影片中呈現出來的狀態一直是右臉稍微亮一些,但左臉也沒有明顯的陰影。
也就是說,陽光應該是從房間的右手邊斜斜地照射進來,透過四壁的漫反射,均勻地照亮了整間臥室,把死者那張本就相當好看的臉映襯得更加的俏麗。
本著不放棄任何一個疑點的原則,他再次對自殺短影片的前後畫面逐幀進行了比對,很快就確定這種曝光度增加的情況僅僅出現在電話鈴聲響起的那兩秒。在此之後就是影片的斷層,而死者恢復錄製的時候,這種過度曝光的現象也已經不復存在。
會導致畫面曝光度變化的原因實在是太多了。
也許是瞬間外界光照變強,比如附近有什麼強反光物出現。最常見的狀況就是對面樓的某一扇窗戶正好開啟到某一個角度,把陽光反射進了死者的臥室。
還有可能是系統不穩定,在來電的瞬間會因為電流強度變化而出現異常,從而在那一瞬間將攝像頭的光圈加大,造成通光量增加。
總之原因是方方面面的,就算是江頭二手機市場的那些高手們也未必能說得清。
顧謙非暫時放下這個疑點,轉而去思考杯託的問題。
之前他看照片時,就已經覺得在房間被死者臨死前的掙扎弄得一片凌亂之時,唯獨杯託一動不動,顯得非常突兀。
此刻仔細想想,一個更大的疑點隨之浮現——杯子都被打碎了,為什麼杯託卻能一動不動?
應該是粘在了桌子上吧?
可是死者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是一般人面對這個問題,會覺得人已經死了,沒地方問去。但是顧謙非身為偵探,研究的恰恰就是死人的問題。
雖然死者已經不在人世,但她肯定還有不少個人資訊留在這個世上。而這些東西只要稍作分析,還是可以得出不少有用的線索。
在“崑崙”發過來的這條短影片當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短影片平臺和死者的平臺賬號。顧謙非順著這些現成的線索,下載了該短影片平臺的APP,並順利找到了死者的影片釋出區。
雖然平臺已經對這條造成不良影響的自殺短影片採取了下架處理,但是死者之前拍的那些正常短影片依然可以正常觀看,並且隨著自殺事件的持續發酵,點選量驟增。由此可以看得出,死者為什麼要拍攝這樣一條自殺短影片,歸根結底還是爲了吸引眼球。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自殺”表演,居然被有心人利用,以致於她真的被自殺了。
由此顧謙非想到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死者選擇的這種出名方式,恐怕不是自己想到的辦法,而是兇手出的主意。所以兇手才能如此完美地加以利用,成功地給自己營造出不在場證明。
暫時放下這些缺乏實際證據的猜測,顧謙非開始以倒序粗略地瀏覽死者生前釋出的那些影片。
死者釋出的短影片有不少,平均一兩天就會發一條,不說前面的,單單是最近的三個月裡就有超過五十幾條的更新。這些短影片,有的是別人幫忙拍攝的現場走秀,有的則是拍攝平面廣告時的花絮,更多的是跟風網上流行的影片段子在賣萌。
也就是說,死者除了顏值和走秀的能力,基本上沒有其他才藝。而顏值這東西,說實話並不是持久之道。且不說年老色衰這種太過久遠的事情,單說這個短影片平臺,無數高顏值美女扎堆釋出各種影片,讓觀眾們眼花繚亂,很容易就會審美疲勞。
相比之下,同樣在這個短影片平臺上,大部分高人氣的釋出者依靠的都是才藝秀,要麼唱歌,要麼跳舞,要麼是其他稀奇古怪的才藝,要麼編首發段子讓別人模仿。
而像死者這樣的模仿者終究難成大器。這也是為什麼她爲了讓自己火起來,不惜採用假自殺的根本原因所在。
這也說明了時下社會的一個熱點問題。許多年輕人夢想一夜成名,卻沒有反思自己是否具備這樣的條件。隨著網路媒體的全面興盛,現在的人擁有更多的機會,有更多的舞臺表現自己。
但是不要忘了那句話,“機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什麼是有準備的人?自然是那些有才藝有特長的人,他們更加容易在這個時代當中脫穎而出。而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沒什麼過硬才藝的半吊子,憑著模仿別人的套路都能抓住機遇一飛沖天。
這也算是網路時代的一種公平競爭。
顧謙非發出了短暫感慨之後,開始認真地觀看死者的每一條影片。
除了已經被刪除的自殺短影片之外,死者的最後一條短影片釋出於本週三,也就是案發的三天之前。死者在短影片當中留言說到,“明天就要去參加海城國際汽車博覽會了,接下來三天會很忙很累,我就不發新影片了。等車展結束之後,我再與大家分享這三天的感受。”
除了這條留言,顧謙非在該短影片中暫時沒有發現其他有用的線索。
他還特地注意了一下這條影片中死者水杯與杯託的位置,與自殺短影片完全一致,這也足以說明杯託是被固定在桌面上的。
因為影片數量較多的緣故,他不太可能每條都像自殺短影片那樣反覆看個幾遍幾十遍,只能快速地瀏覽個兩遍三遍,然後再換下一條。
可以看得出,在死者“自殺”前的一個星期中,釋出的若干條短影片裡,精神狀態都非常良好,沒有一絲想要自殺的傾向。這也再次佐證了顧謙非關於他殺的判斷。
這樣的短影片持續了大約十幾條,終於在十天之前,也就是9月6日那天,死者釋出的短影片裡,杯託和杯子的位置變了。確切地說,是在之後的影片裡,位置變了。
於是顧謙非繼續快速地往前翻閱這些短影片,很快就證實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在9月6日及之前的那些短影片當中,死者的杯託和杯子幾乎每天都在變換著位置,甚至時有時無。
但是客觀地說,之前那些隨意擺放的位置比起之後固定在黃金分割點的那個位置,在畫面感上顯得凌亂了很多,構圖顯得有瑕疵。那個杯子和拜託雖然看起來同樣是萌萌的,但是相對於整體畫面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那些沒有杯子的影片裡,死者的手又會顯得無處安放,除了偶爾做幾個賣萌動作之外,她的手顯得很僵硬。顯然是平模當久了,在動態的畫面裡會有些不適應。
而在9月6日之後,當杯託固定於畫面的黃金分割點之後,就完美地融入影片畫面當中,也解決了她手部動作的問題。遇到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的時候,她就會把手放在杯子上,畫面顯得非常協調。
由此看來,這個杯子的擺放位置是經過高人指點過的,就是不知道這個高人和兇手是否是同一人。
以顧謙非身為偵探懷疑一切的習慣來看,兇手指點死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兇手有什麼特殊手法可以遠端投毒的話,肯定會要求這個杯託和之上的杯子有一個相對固定的位置。
那麼說服死者,把杯子固定在畫面的黃金分割點上,無疑是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但是這種東西已經無法查證了,畢竟死者沒有在短影片裡提及這方面的事情,一切只是顧謙非的猜測而已。
同時,經過海城刑偵的現場痕跡勘查,已經確認杯子和杯託上均未留下他人的指紋痕跡。如果不是死者勤於擦洗,那麼就是兇手有意識地毀滅了證據。
所以卡通杯託的固定與否,暫時還無法作為他殺的直接證據,還需要與其他線索聯絡起來,才能成為一條有效的證據鏈。
從之前朱隊的言語中可以發現,死者閨蜜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讓死者暫停短影片錄製的人是她,那麼趁此機會進行投毒的十有八九也是她。唯一的麻煩就是這個閨蜜有不在場證明。
如果顧謙非能夠在這些短影片中找到更多的線索,就有機會找出兇手不在場投毒的方式來,有了這樣的證據,海城刑偵就能向當地檢察*院申請搜查證和逮捕證,對那個擁有殺人動機的閨蜜進行深入調查,而不用擔心違反《刑事訴訟法》和《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中關於取證合法性的相關條例。
於是在確認了杯託是固定在桌面上的這條線索之後,顧謙非充滿鬥志地繼續向前翻閱影片,希望在那裏為之前發現的另一個小小疑點找到答案。
忙碌的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下午三*點,再一次忘記吃飯之後,最近三個月的五十多條短影片被他全部過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更多有用的線索。
眼看著這個時間點已經不適合去吃午飯了,小區周邊的餐廳或者小吃店都在午休,他乾脆往前瞄了一眼,發現剩下的短影片並不算多,晚飯之前應該能夠全部看完。
死者是從今年三月開始玩短影片的,初期錄製的頻率相對低一點,所以影片數量也會少一點,前三個月差不多隻有二十多條的樣子。
顧謙非花了大約一個鐘頭時間,剛剛看完一大半,就有了重大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