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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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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法律只相信證據

    朱隊作為海城刑偵總隊一支隊支隊長,掛銜一級警督,正處級,這個身份本身就代表著國內最高的刑偵水準。

    按照國內警銜五等十三級的設定,最高一等的總警監和副總警監,只授予公安部長及各省公安廳廳長。第二等的警監,行政級別對應正、副廳級,以及部分正處級幹部,一般都是授予廳局級的正副局長和處局級的正局長。

    簡單地說,在一般的地級設區市,警監警銜都是給公安局長來掛的。而在非設區市,公安局長為副處級幹部,最高只能掛一級警督銜。只有到了直轄市一級,市局副局長、分局長和刑偵總隊長才能掛上警監警銜。

    一級警督想要晉升三級警監,將不再實施按期晉升的標準,而是採用選升制。也就是隻有上面出現相應的職位空缺,纔會從下級的一級警督當中選升一人進行遞補該職務,並獲得相應的警銜晉升。換句話說,只有升任設區市公安局局長、直轄市市局副局長、分局長和總隊長,纔會被授予警監警銜。

    不管是總警監還是之下的各級警監,其實從事的都是行政工作。真正活躍在刑偵工作第一線的,警督們纔是中流砥柱。因此一級警督這個警銜,在刑偵系統裡頭,代表的要麼是最高水平,要麼是最老的資歷。

    鷺城刑偵支隊三大隊大隊長王建國就是一級警督,但是論能力,客觀地說,沒有系統學過刑偵專業知識的他肯定不是最高。所以他毫無疑問的是能力與資歷綜合之後,才掛上了一級警督這個警銜,與支隊長平級。

    至於和他在職務上平級的一大隊長方嵐欣,則因為太過於年輕,纔在今年剛剛根據晉職晉升條例掛了三級警督銜。這無疑也代表著她的能力達到了警督這一層次。

    與這兩位相比,年紀還不到五十的朱隊就已經是一級警督,毫無疑問是因為他的能力突出,在命案調查這一塊,是海城刑偵當之無愧的一哥。

    既然如此,顧謙非能夠懷疑給死者打電話的人,朱隊自然不會漏掉這個嫌疑人。哪怕他沒有從影片中發現水位升高這一疑點,也早就針對死者閨蜜展開過調查。

    只可惜調查的結論是嫌疑人擁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但是顧謙非並不接受這種說法,“既然您也說她是嫌疑人,那她應該有殺人動機吧?為什麼不重點查一查?”

    朱隊對顧謙非的敏銳相當滿意。在他的調查中,死者閨蜜私下對死者非常嫉妒,確實具備殺人動機。但動機歸動機,證據歸證據,法律不會因為你恨不得某個人趕緊去死就叛你死刑。

    對於自己愛徒依然有些理想化的思想,朱隊覺得自己需要糾正一下,“不在場證據對於嫌疑人而言,就是一把尚方寶劍!有了這把尚方寶劍,我們就不能再以調查案件為由干擾嫌疑人的正常生活。這是法律對公民的保護,哪怕她和死者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們也無法去追究。”

    無論是《刑事訴訟法》第五十三條,還是《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第一百八十七條,都反覆強調:“必須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輕信口供。嚴禁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方法收集證據,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

    在嫌疑人擁有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警方其實是非常被動的。如果繼續與該嫌疑人糾纏不清的話,很有可能收到濫用職權的投訴。哪怕取得了一些證據,也很有可能被依法排除。

    《刑事訴訟法》第五十四條規定:“採用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採用暴力、威脅等非法方法收集的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應當予以排除。收集物證、書證不符合法定程式,可能嚴重影響司法公正的,應當予以補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釋;不能補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釋的,對該證據應當予以排除。”

    “我們只是沒有證據而已,不代表她就真的無辜!”顧謙非不甘心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嫌疑人卻不能深入調查。

    對於愛徒心中的不甘,朱隊只送了他七個字,“法律只相信證據!”

    繼昨晚的分歧之後,早上的通話再一次陷入僵局。

    兩人拿著電話沉默了片刻之後,或許是擔心自己的語氣會給愛徒帶來心理陰影,朱隊口氣稍微放軟,“不管怎麼說,你能夠發現杯子裡的水位升高,這都是一個重大線索。相信我們只要繼續努力,遲早會有更多的發現!”

    顧謙非也知道老領導對自己的愛護,自然不會因為對方說了兩句重話就心懷不滿。他也暫時放下內心的堅持,轉而尋求其他破局之道。“朱隊,能不能把現場的照片發過來給我看看?越完整越好。”

    “你來海城啊,我帶你去看現場。差旅費我可以給你報銷,如果你不願意復職,我也給你個顧問身份,破案獎金少不了你的。”顯然朱隊對於顧謙非的近況並非一無所知,並且不死心地繼續變著法子引誘他回海城。

    對此顧謙非也是哭笑不得,卻也不能說對方有什麼不是,“朱隊,不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覺得兇手的秘密一定就藏在兇案現場裡面。”

    “好吧,你是密室專家。我就讓你一回。”相比於讓愛徒回海城刑偵的心思,朱隊顯然對於破案更加心切。

    顧謙非在密室案方面的天賦毫無疑問是無與倫比的,哪怕朱隊是海城刑偵的頭號高手,在這方面也是自愧不如,不可能拒絕他的幫助。

    “什麼時候給我?直接發我郵箱就行。”內心已經迫不及待的顧謙非叮囑了一句。

    在曾經的上司面前,他五年來養成的沉穩消失無蹤,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一往無前到了莽撞程度的二逼青年。對於短影片自殺事件真相的渴望,讓他一分鐘都不願意多等。

    “臭小子,還是和當年一樣毛毛躁躁,今天星期天都不讓我好好休息。我現在就去隊裡拿資料,你耐心等著。”朱隊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

    顧謙非躺在床上,看著黑掉的手機螢幕,耳邊迴盪著朱隊那充滿關切味道的責罵聲,閉上眼睛慢慢回味。

    半個小時之後,郵件來了。剛剛洗漱完畢正在吃早餐的顧謙非手裏抓著一根油條一邊啃,一邊開始翻閱朱隊發過來的現場照片。

    網上流傳的那段短影片因為畫面所限,顧謙非能夠看到的只是兇案現場非常小的一部分,連房間的一角都無法展示完全。這會兒拿到這些照片和執法記錄儀的錄影,他終於對現場有了更加直觀的認知。

    從一開始他就可以判斷得出,現場是死者的臥室,遇害者在床頭的一張桌子上進行了“自殺”短影片的錄製。

    此刻透過其他角度的拍攝,他可以看到那張擺放著杯子和手機支架的桌子其實是死者的梳妝檯,上面擺設著一大堆的化妝品和一臺粉紅色的膝上型電腦。這種房間擺設感覺和之前女主播案的受害者很像。

    而死者的身份雖然不是個女主播,但是也正在透過釋出短影片來為自己鋪設一條網紅之路。死者的正式工作是一名海漂模特兒,居住在海城的一個單身公寓,平常接一些網店的服裝平面廣告,偶爾也會當車模或者showgirl。

    能夠在寸土寸金的海城租得起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說明死者的經濟狀況還不錯,進一步削弱了她自殺的可能性。

    案發現場顯得非常的凌亂,乍一看就像被一頭受傷的鬥牛闖了進來一樣,被肆虐得一片狼藉。

    粉色的被褥耷拉在床沿,玩偶被扔得滿地都是,梳妝檯上的化妝品也被打翻了不少,短影片中那個杯子也掉落在地面,變成了滿地的玻璃渣。就連那臺價值上萬元的膝上型電腦,也都掉落在梳妝檯旁的地面上,就是不知道壞沒壞。

    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因為死者中毒身亡之前痛苦的掙扎。喉頭水腫和肺水腫所帶來的窒息感,讓死者在臨死前就像一個溺水者,試圖抓住一切能夠讓她脫離苦海的東西。

    然而溺水者也許能抓到某一樣漂浮物而得救,硫酸二甲酯中毒的她卻只能在絕望的窒息中痛苦地迎接死亡。

    整個房間裡,唯一一件保持著原樣的,就只有那個卡通杯託。透過不同的拍攝角度進行對比分析,顧謙非可以確認這個杯託依然在短影片拍攝時的那個位置,沒有一丁點兒挪移。

    這是唯一讓人覺得有些可疑的地方。

    但也僅此而已,一個杯託說明不了任何問題。也許這個杯託運氣就是那麼好,死者臨死前狂亂地破壞著房間裡的一切,卻始終沒有碰到這個杯託。

    單純從現場來看,顧謙非很難判斷這裏頭藏有什麼線索。而根據海城刑偵的現場勘驗結果,也沒有發現其他人留下的痕跡。

    指紋、腳印,什麼都沒有!

    怎麼看都像是一個真正的自殺現場。

    也難怪死者閨蜜明明有殺人動機,並且在死者遇害之前給她打過電話,朱隊依然一口咬定對方有不在場證明,法律只相信證據。

    顧謙非相信這個房間裡有證據,現在他必須將證據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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